:“吓死我了……”
她的功法已经修炼了一小截,所以云素缕不怕跟这几个男孩动手。
可,这还是云素缕有生之年第一次跟别人吵架呢。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云素缕抬起头,只见姬轻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面前。
他背上那只背篓,不知何时被放到了一处距离很远的墙角。
姬轻鸿微笑着看着云素缕,语气很和缓地问道:“胆子这么小,究竟你是兔子,还是我是兔子?”
云素缕顺口道:“当然我是……诶?”
就在她反应过来,急忙噤口之际,姬轻鸿已经因为这个回答,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这男孩无疑比同龄人要早熟很多,墨潭似的两只眼眸里,常常含着一抹洞若观火的袖手之意。
所以每每当他笑起来时,就仿佛画中人生动地跳下卷轴,自云屏步入红尘之间。
云素缕看看姬轻鸿,心中暗暗想道:他此时的笑,和初见时好像还不一样。
这回的笑容……似乎要更好看些。
“他们欺负你,你怎么还能笑出来呢?”云素缕不解地问道,“要是我,我一定气死了。”
姬轻鸿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仰起头来想了想,忽然问道:
“对挑衅你的人,一般有三种处理方式,你都知道吗?”
云素缕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这答案显然正在姬轻鸿意料之中。
他不紧不慢地数给云素缕听:“第一,当场打回去。第一,记在心里,若干年后再打回去。第三嘛……”
“第三?”云素缕追问道。
她想,或许第三就是宽恕吧。
姬轻鸿慢悠悠道:“第三,把他们当成一个乐子看。”
“……”
不知为何,这番发言虽然很有道理,但却莫名让云素缕觉得有点奇怪。
可是以他们的年纪,能有条不紊地说出这一番话,无疑很有哲理,很有风度。
于是,云素缕心悦诚服地夸奖道:“你心态可真好。”
姬轻鸿谦虚地一笑:“哪里哪里。”
又过了很久很久,云素缕才知道,那奇怪感的来源究竟出自何处——
比如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好像陆续见到过之前找人麻烦的几个男孩。
他们无一不是鼻青脸肿,哇哇大哭地跟云素缕擦肩而过。
有几次,云素缕甚至还注意到了他们肩膀上,残留着十分可疑的、明显跟衣服不同色的,来源于麻袋的碎线头。
云素缕:“……”
再比如,在许多许多年后,对于修真界中驰名的几位妖尊,大家都有着自己的见解。
诸如言妖尊,你不要得罪了她,不然有仇她当场就报。
例如巫妖尊,一般你不得罪言妖尊,也不会得罪他。
但一旦得罪了巫妖尊,你总会怀疑他会在若干年后,冷不丁给你充满记仇气质的一下子。
至于姬轻鸿……
不要提起这厮!
他是那种当场就报,报完还报,一报再报,今天报了十年以后还会报,并且这期间持之以恒把你当乐子看的那种兔子!
……
好像就是在那之后,云素缕和姬轻鸿之间的往来,一下子多了起来。
云素缕再送给姬轻鸿的食盒,姬轻鸿收下了。还回去时没有挑大半夜,而是在白天非常礼貌地敲门奉还。
云素缕还会去姬轻鸿的院子玩耍,反正两家之间只有一墙之隔,只要师尊略略扬声,她就可以回家吃饭。
姬轻鸿的家收拾得很干净,但是十分简朴,桌椅陈设上虽然不见修补痕迹,却也黯淡陈旧。
最重要的是,姬轻鸿的家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
云素缕连续去了姬轻鸿家里好几次,才敢确定,原来姬轻鸿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难怪那些男孩们敢欺负他,原来他们知道没人会为姬轻鸿讨公道。
——那些家伙真是太坏了!
云素缕有些震惊,又十分气愤地想道。
又过了一阵,云素缕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姬轻鸿,你爹娘……他们,我怎么从没见过他们呀?”
若说家中长辈过世,但云素缕在每个房间里,都不曾看到陈设的牌位。
但把孩子独自一扔——哪怕给了个院子呢,天下间哪有这样做爹娘的呢?
云素缕自己就是弃婴,遇到相似的场面时,总难免抱着一份同仇敌忾之情。
听见这个问题,姬轻鸿淡淡地垂下眼帘。
“他们过世了。”
云素缕局促地睁大眼睛:“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忽然想起,姬轻鸿是个妖族。
而设立牌位,乃是人间的风俗。
姬轻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云素缕不要放在心上。
“他们是老死的,无疾而终……这也没办法,兔子的寿命,总归没有人类那么长。”
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本该不知生死为何物。
然而恍如被闪电击穿了头脑,云素缕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师尊,还有师尊抱着自己下山时,说的那句“师尊大限将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