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恪也是孤儿,但他可能是主动当孤儿的,便感叹了一句:“十五年前,顺平侯一脉家中男丁皆亡于战阵,朕本以为早已绝后,痛心不已,未曾想到还有将军生还,延续血脉!”“此大汉之幸,亦是朕之幸!”胡吃海塞,充分体现自己能食肉六斤的廉汉升,听到这里,手上动作才慢上了几分,呼出一口长气。那是他辞官的前一年。老顺平侯很能打,几个儿子也很能打,在东胡南下追杀时,曾领着汉军打胜了几场。但那时候汉室南迁,为了寻求本地支持,提拔了不少江南的世家子弟。这些世家重臣怎么想的呢?他们觉得,顺平侯都赢好几仗了,这么打不行,影响他们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得使点绊子。你很能打啊?能打有个屁用啊!当官要有势力,要有背景,我们江南大族同气连枝,你谁啊?老顺平侯是北人,是勋贵,在南方自然没有根基人脉,因而饱受攻讦,无奈退守长江。为表明死守决心,老顺平侯将家人接到了前线。但途中不知为何,行踪走漏,遭遇东胡兵马截击。老顺平侯引兵埋伏,却不想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与七名孩儿战死沙场。如此惨烈,老顺平侯只在临死前大呼“渡江!渡江!渡江!”,没有一句话提及家人。自此之后,顺平侯一脉,彻底绝后。廉汉升心中有些难受。当年老顺平侯饱受朝中世族重臣攻讦,他在外领兵,心里没什么太大触动。没想到,到了第二年,这事儿就轮到自己头上了,虽然没战死,最后也是黯然辞官。提及家人,赵宁脸上并没有多少悲痛,反而战意如火:“那年末将只有六岁,幸得家中门客拼死相救,才得以逃出生天,后又偶遇恩师学艺,时至今日,方才小有所成。”“末将同生七人,都凋谢身殒,唯有末将一人,孑然独存,今生只愿渡江,以慰父兄在天之灵!”刘恪当即承诺道:“渡江之日,子义当为先锋!”随后他想了想,将手中酒爵扔到一边,面色略沉,特意叮嘱了一句:“明日朝会之中,若发生了什么事,子义莫要惊慌。”赵宁感觉到些许杀意,摸不着头脑。他是没上过朝,但那也不至于直接被朝会给吓着吧?那群世家大臣,间接害死他爹,还想斩草除根?这么嚣张的吗?之后,刘恪才一脸轻松,期盼的问道:“子义可还有师兄弟?”“自然是有的。”赵宁眼神游离,腆着脸,有几分尴尬:“只是...末将和两位师兄,在路上走散了。”什么走散了,是你迷路了才对吧?刘恪顿时兴趣缺缺,本来以为还能添几个猛男,可惜了。算了,赵宁是身为顺平侯之后,根红苗正,而且和东胡人有弑父杀兄之仇,所以能毫无顾忌的投汉,至于其他人......东胡并不排斥汉人入仕,如果能娶了东胡六部之中的女子,即使是汉人,也能做到高官。如今东胡势大,大汉势微,怎么选,人们心里都清楚。人各有志,也没辙。正因此,刘恪才想要通过“万民疏”,稍微抬一手寒门,收拢些可用之人。廉汉升见着气氛有些沉重,放下手中的肉食,颇有些舍不得:“只可惜,张淮阳仍有八万大军,稍微鼓舞士气,重新补充粮草,便能再战。”岳少谦也是赶紧转移话题,他没爹,算半个孤儿,能体会到赵宁的心情。好吃好喝的庆功宴,专挑孤儿说,这也太孤儿了:“东胡虽败,犹有战力,更兼琼州三郡可做后勤支援,没办法一战而定,也是无奈之事。”刘恪也开始问及他事:“元常,这一战我军伤亡如何?”“据臣所知,此战我军重伤残疾者,并不多,多是些轻伤与战死者。”“是我汉家儿郎。”刘恪轻声道了句,拎起酒坛闷了口酒。汉军向来鲜少有重伤的士卒。大多士卒身受重伤后,直接拼着命拉东胡人下水。就是只剩一条腿了,也要使个绊子,因而重伤直接变成战死。“我军斩首东胡士卒近两万,更是斩了乞颜石、乞颜亨两员猛将,算得上一场大胜,将士们在天之灵,也定会感到欣慰!”岳少谦捻须而叹,打仗就会死人。心怀仁慈只会妨碍行军作战,他要做的,就是让每一个将士死得其所,死的值得。刘恪再问:“我军收获如何?”虽说放了把大火,但东胡营盘中可是有着足够供给十万兵马的辎重物资,就算烧了不少,剩下的也是大丰收。箫元常如数家珍:“收缴战马、甲胄、金银绸缎......只待陛下分配。”“朕只取三成金银,宫中不留半分,尽数替朕分予战死将士。”“另外在城门前立一座墓碑,写上战死将士姓名,早晚祭拜,再在另一侧立一座空碑,与墓碑相对。”“就让他们盯着朕。”刘恪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朕之功过,任由后世评说,若朕所为有愧于汉室,只管叫这万千汉家忠勇之魂,聚于九幽之下共讨!”霎时间便沉默了。其实众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弑父杀兄篡改遗诏的事情,想尽力淡化影响,没想到皇帝自己提起来了。不仅提了,还发下毒誓。刘恪感受到众人的不解,目光远望,轻轻地笑道:“这个世道,又有几人能够看得清自己。”“你我君臣,只要做好眼前的一切,为汉室尽心尽力,求一个问心无愧即可,至于世人如何看待,那便等着后世史书吧!”刘恪将此事一带而过,弑兄杀弟他是不在乎的,无字空碑也不过是临时想到,刷刷名望。至于弑父杀弟是真是假......重要吗?“余下甲胄、马匹、兵刃,朕属意扩军,从岳少保的禁军中,分出一万兵马。”“其中五千,交由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