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克制的动作,压抑自己心底某种汹涌到快要溢出的情绪。
薄唇翕动,连声音也是飘渺的:“你还会走吗?”
一个“还”字,把姜央的心拧了起来。
三年前那场分别,他没主动问,还同之前一样待她,就仿佛两人之间缺失的那段时间根本不存在。不禁叫她生出一种错觉,他并不在意这些。
可是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便是心宽似海的人,也会有自己不能承受的心伤。他不问,不代表他不在意,只是顾及她的颜面,一直忍着罢了。把自己强行抱回养心殿,每日吃饭都要她陪伴,这一系列行为看似霸道,甚至都有点孩子气,却都是他心底彷徨的表现。
梅花宴上的暗箭,今日的巫蛊人偶,这锦绣宫廷危机四伏,他是皇帝,但摆在他面前的也不是坦途。他怕自己会输,怕自己会再次失去珍视之人,最怕的,还是她会离开。
悬在半空的拳头顿住,微微有些颤抖,姜央咬住下唇,手里的愤恨化作温柔的力道,轻轻环住他脖颈,对着皓月星辉,起誓般说道:“除非你撵我走,不然这辈子,我都赖定你了。”
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怒气咻咻地补了句:“你小心了,我可不好养。”
紧贴的胸膛笑得闷闷震动,卫烬蹭着她鬓发,抬眸,漆深的瞳孔里盛满轻柔的白月光,一字一顿,带着骄傲回应她:“无妨,我养得起!”
*
回去体顺堂,已是星辰满洒的时辰。
姜央坐在菱花镜前,拆头发上的珠钗。
云岫立在边上,看她一眼便低下头来,指头绞着裙绦,想上前帮忙,可念着春宴上因自己的失误惹出这么多祸事,又自责得紧,不敢过去。
姜央何等玲珑心思?一眼便看穿她的心,哎了声,长吁短叹道:“早知道就留下那个逐月了,至少这会子手酸,还有人知道给我帮忙。”
“才不是呢!”云岫跺脚急了,“慈宁宫就没一个好东西,那逐月更是个祸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兜搭陛下,要是来了养心殿,还不知要给姑娘添多少堵呢。”
姜央娇嗔地剜她一眼,“那你还不赶紧过来帮忙,真想让我的手酸死?”
云岫愣了愣,脸上绽开笑,“诶”了声,欢喜地接过篦子。
经这一通气儿,她心底的大石总算落下来,话匣子也跟着打开:“姑娘你是不知道,那人偶从盒子里滚出来的时候,奴婢想打死自己的心都有了。那个内侍……”
她恶狠狠咬牙,“别再让奴婢见着,否则有他好果子吃的!”
说到这个,姜央也想问,从镜子里瞧她,“我记得你一直在宫人堆里站着,怎的就到贡桌边了?”
“别提了。”云岫嗐了声,懊悔地拧着眉,“原本奴婢是在宫人堆里,跟几个姐姐说话。就是那内侍!他忽然过来,说自己想去更衣,麻烦奴婢帮忙看一下桌子。奴婢见他面生,也不跟旁的内侍说话,想来应该是新人,遭排挤了。奴婢想起咱们进宫那会儿也是这苦样,心一软便答应了。谁知他这一走,就直接掉茅坑里不回来了!”
姜央琢磨着她的话,缓缓点头。
知道她做针线的习惯,也认得她的字迹,甚至知道云岫这爱仗义施援手的性子,这人对她是真的很了解,甚至都超过了她爹。
且还是太后看重的人。
会是谁呢?
“姑娘,会不会是长公主让人干的?”云岫问。
姜央毫不犹豫摇头,“升平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人是骄纵了些,但有一点还不错,每次给咱们使绊子都是真刀真枪明着来,从不屑于暗地里放箭。况且这事一看就是个细致人干的,更不可能是她。”
“那总不能是宸王殿下吧?”云岫说完,自己就给否了,“别说人家如今还在赣州养病,就算人真来了,照那棉花一样的性子,也干不出这等缺德事啊。”
这话也是姜央心中所想。
她和宸王卫煜虽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印象却极深,因为他那张和卫煊相似的脸,也因为他和卫煊截然相反的性子。
一个是伪君子,另一个却是真仁善。
当时东宫正在筹备婚礼,卫煜拖着病歪歪的身子过来给他哥哥道喜。有内侍急着办事,一路跑得慌张,撞上了他。因内侍怀里抱了太多东西,没瞧清楚人,把他错当作跑腿的给臭骂了一顿。他竟也没生气,说了声抱歉,还给人让道。
说来他也是遭他母亲和兄长连累,赣州那么偏远的地方,也不知他那身子能承受多久?若不是立场不同,姜央还真有些同情他。
“咱们在这瞎猜也没用,左右那宫人是落网了,有石大人在,什么消息撬不出来?咱们尽管在这安心等着便是。”
姜央把海棠滴翠的小簪头放进妆奁里,目光却是顺着簪尖,滑向旁边白玉观音像下供奉着的三样东西。姜家送来同她断绝关系的鸩酒、匕首,以及三尺白绫。
眼下春宴的事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可太后递来的帖子,到底给她提了个醒。
弟弟是不能再在姜家待下去了,否则还不知有多少危险等着。这几天,她必须想法子回家一趟,把人接出来。
可是……
想起回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