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自己的登基大典,都没见陛下这般上过心。”
姜央还在流芳苑梳妆,小禄哈腰在旁边帮忙递首饰,说完这一句,便捂着嘴巴“咯咯”地笑。
“可不是吗?”云岫接过话头,伸长脖子往外张望。
时近黄昏,赴宴的宾客已陆续到达。相隔数重院门,觥筹交错声依旧清晰入耳。要来不及了,她忙将最外的一件大袖衫给姜央披上,绕到背后,帮她打理后头被回纹镶绲压住的长发,嘴上还絮絮个不停。
“奴婢听说,上回来这闹事的朱大人和樊大人,回去后就都先后落了病,这会子还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起不来。外头人都说他们是中邪了,依奴婢瞧,是老天爷开眼,下凡收拾祸害才对!”
“就是就是。”云岫话音未落,小禄便“吭哧”点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唱起了双簧。这般妄议朝中大臣,原是不合礼数的。可念着行宫里沉闷了这么些天,是该松泛松泛,姜央也就没阻止,笑着由他们去。
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停下。
外间灯火如昼,云母雕刻的屏风呈现出半透明的水润光泽。颀长身影在后头若隐若现,自暗处望去,仿佛万千光点都汇集到了他身上,牵引起姜央心底一阵悸动。
无须细看,她便知道,他的目光一定就落在她身上。
小禄和云岫相视一笑,躬身行了个礼,都识趣地却步退下。
屋里很快就只剩他们两人,卫烬穿帘过幔而来,却是站在一箭之地外,隔着棉柔的素纨,抱胸打量她。眼波叫灯火浸染,泛起一种别样的缠绵。
姜央被盯得无所适从,指尖直跟裙绦打架。明明日日相见,怎的才换了件衣衫,就成了另外一副光景,唯恐他觉得不好看,板起脸娇嗔道:“你要是嫌难看,不想过来,就永远别过来了。”
卫烬“噗嗤”一笑,“怎么会不好看?”边说边过来牵她的手,到镜子前站定。
落地的一整面大铜镜,映出一双璧人。她是绯红华服加身,裙上玉璜玉玦压赤金禁步,圣洁而庄严;他却是难得穿一身轻淡的浅云色,领两袖和前胸的龙纹都以银丝暗刻,威仪中显出一种温文尔雅的底色。并肩而立,容貌相称,浓淡相宜,都可入画了。
“你是故意的?”姜央禁不住笑。
卫烬得意地轻哼,拉她到身前,拥着她,下巴抵在她头顶,视线还停在镜子里,“看见了吧?我的阿宝啊,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生来就该做皇后。”
停顿片刻,他咂摸出话里的不严谨,又翘起下巴自豪地补了句:“我的皇后。”
“你就贫吧!”姜央哼了声,扭身从他怀里出来,对着镜子整理被他弄乱的衣裳。
卫烬侧倚柱子,含笑在旁边瞧着。
姜央心里装了点彷徨,由指尖表现在被揉搓的繁复云锦上,偏侧过身问:“你……你当真不想知道……那契约的事了?”
自那晚大殿之事后,他的确是再没问过此事。倒是姜央提了几回,想跟他彻底解释清楚,免得日后又遭人利用,再生嫌隙,却都被他拒绝了。
也不知是真不在意,还是装的?
姜央狐疑地打量。
卫烬抬了下眉梢,不置可否,低头在袖子里掏。姜央好奇地探头瞧,他却翻转手腕藏了起来,径直走到她面前,端详了会儿她的发髻,抬手往里头簪。
“什么呀?还神神秘秘的……”姜央扭头照镜子,视线撞上镜面里,自己发间探出的一点莹润九色玉,人一下怔住。
是九鸾钗!
“它不是已经碎了吗?我回去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姜央圆着眼睛,不可思议地对着镜子瞧。
玉钗面修复得极好,几乎瞧不见裂痕,但在灯光下扭头,还是能瞧出丝缕轻闪的瑕疵。的确是三年前分别那日,他送给她的那支。
脑海有灵光闪现,她愕然抬眸,“那晚你回去过?”
卫烬仍是笑而不语,拉她的手,让她侧过脸偎进自己怀里,面颊轻轻磨蹭她光洁的额头,“那什么契约,你若不想说,便不说。”
他就当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就像三年前,她不知道自己恼羞成怒离开后,还没走出去两步路,便懊悔地偷溜回来。捡了玉钗不说,还趁她夜里熟睡,翻窗进了她的闺房,就坐在她床边,在素雪堆满红梅枝的细碎“簌簌”声中,看着她的睡颜,看了整整一夜。
也不知道当时,她自己叫梦魇着,捏着拳头,喊的全是他的名字。一声声抽泣,把他蹂/躏得肝肠寸断。他抱在怀里哄了好久,才将将把人哄好。
更不知道那晚,他差一点,就没法放开她。
过去的事,是他们两人心头共同的疤,没必要一次又一次揭开。左右他们现在很好,将来会更好,这就足够了。
姜央知道他的意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呐,是你自己不问的,以后可别想我会告诉你。”
话虽如此说,她臂弯却加重了力量,紧紧搂住他的腰。
时光静静流淌,于有情人而言,即便什么也不做,甚至都不说话,就这般安静地和彼此待在一块浪费时间,也是一种不可名状的甜蜜。
一道人影移过来,投在云母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