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的“火海”,当是指那内侍方才说的自家火灾,可他们听卫烬的声口,直觉这里头好像还有别的、更深意思,两个人竟似早就认识一般?
他们不由伸长脖子,恨不能将眼睛耳朵都放在那内侍跟前。
有先前的那话做铺垫,再听这句,小内侍倒一点不意外,冷冷扯唇嗤笑一声,煞为惋惜地抚着面颊,“唉,本来还以为至少能保住这层皮的……”
虽是自弹自抑,他眼睛却始终盯着卫烬,刀锋一般尖锐,指尖忽地一弯。
撕拉——
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从他脸上扯落,在风中飘摇。
因粘贴得过紧,乍然撕开,他原本的皮肉不免泛红,冷月底下瞧着格外清晰。尤其是右边额角大片烧伤的疤痕,肌肉组织扭曲,已经完全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可那副和卫烬相仿的五官,却是赫然叫所有人心肝都大大地颤了一下。
是卫煊!
竟是卫煊!
四个月前被钉在东宫大门上,早就随那场大火化作死灰的人,现在却……
庞大的震惊吞噬黑夜,所有人都瞪圆了眼,嘴巴长得能吞下一整个鸡蛋。门外有大臣惊得绊倒在地,大叫:“鬼啊!有鬼啊!”
屋顶上的箭雨林跟着颤了颤,就连一向最是沉稳的石惊玉,手里的绣春刀也微微晃出些许微芒。
偌大的庭院,这么多的人,一时间竟听不见半点呼吸声。
唯寒鸦路过满树稀松开放的梨花,“呱呱”在夜色中盘旋,更衬此间死寂。
倒是卫烬,脸上始终淡淡的。窥见如此惊天秘密,他也只是无甚表情地抬了下眉梢,扫视了遍卫煊的脸,又瞅瞅他手里的人/皮/面具,睨着冷声一哂,“果然是你。看来梅花宴上的暗箭,春宴上的巫蛊人偶,还有被钉在别院大门的宫人……”
“没错,都是我干的。”不等他说完,卫煊便主动承认,眼角眉梢流淌着得意,像是听见别人在夸将他的旷世杰作,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哪怕这里头,还搭进去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梅花宴上的箭,他们都以为我是想杀你?”卫煊不屑一嗤,“我想杀你泄愤是不假,可就这样杀了,有什么意思?比起看你死,我更好奇,倘若我对那丫头动手,你会如何?”
“所以那支箭,才会冲着阿宝的眉心去。就因为那天,朕在东宫射的那一箭,也是冲着眉心去的,是吗?”卫烬问,握在折扇上的五指不自觉收紧。
卫煊很喜欢他这反应,满意地点头,“不错。还有那巫蛊人偶,也是我干的。不为别的,就想刺激刺激你,你越痛苦,我就越高兴。”
想起那日卫烬看见人偶时的反应,便是如今这狼狈模样,他依旧仰头笑得张狂。
门外几位老臣听得愤愤,说来也是熟读圣贤书,孺慕天家教诲的人,竟如此戏谑人命。有人义愤填膺,抬手指着卫煊鼻子呵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卑鄙小人,死到临头,看你还怎么逃?今日便要你伏法!”
卫煊夸张地“哦”了声,高高扬起下巴,意味深长地勾唇道:“那可不一定。”
像是要应证他说的话,夜色中隐隐传来齐整的脚步声,夹杂“嘶嘶”马鸣,地动山摇般向着行宫包围而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凄厉的惨叫从后头传来,一名禁卫军跑丢了头盔,满脸污血,连滚带爬地朝着小院奔:“陛下!不好啦!不好啦!姬予斐领着通州大军包围行宫,足足有十万,说是奉太后娘娘懿旨,要诛杀窃国贼!”
一石激起千层浪,满院哗然一片。
太后口中窃国贼是谁?不用问,他们心里都门儿清。当初的休战协议,到底是破了!
厮杀声隔着院墙传来,钝刀似的就刮在所有人的耳膜上。如此清晰,当真是已经兵临城下了!行宫里头就只有这么几个锦衣卫,和一万禁卫军,要怎么和通州那群精锐相抗衡?
大家不禁抱头哭嚎,腿颤身摇。
有几人经受不住,扭头想趁乱往外跑,却是叫身后徐徐逼近的刀锋,生生吓住了脚。
不知何时,小院早已被一群银甲兵包围。屋顶也窜上几个弓箭手,锐利的寒芒就对准那些挽弓的锦衣卫,可人数却比锦衣卫还多。看他们身上的徽记,竟都是南缙连太子身边的亲兵!
“想不到吧?”卫煊问。
卫烬生得仪表堂堂,他作为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自也是一副极好的皮囊,额头虽破了相,可下半张脸却还好着。暗夜中缓缓扯开嘴角,红唇嫣然如画,此刻泛起一种诡异的森然。
“你想和连城合作,把我揪出来。可是你抢了人家的女人,惹得他不快,现在临阵倒戈我了。”卫煊笑得惬意,“哦对了。”
似想起什么,他朝那群南缙亲兵招招手,“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两名亲兵颔首,架着一道纤细身影,从人群中走向卫煊,径直越过卫烬眼前。绯红的华服在夜风中潋滟,冷梅香飘渺。
卫烬由不得眯起了眼。
卫煊不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终于由衷地绽放开四个月来最为快慰的笑,“这礼物如何?”
他一把拽过姜央的手,将她拉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