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杨锏不知道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举行了什么仪式, 更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结束的,当他从浑浑噩噩出来时, 人已经下了城楼。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交流着见到女皇的激动, 偶尔间还会提到站在一旁的未来皇夫, 言语间都是钦佩和羡慕,有人说起他刚才的失态,以为他是太过激动了,笑他:“平时稳得跟什么似的,到了女皇面前,竟然第一个出了差错。”大家哈哈大笑。
杨锏脸色苍白, 整个人依旧跟游魂似的, 什么都听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参将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见他脸色发白以为他旧伤复发,赶紧叫了军医, 他不肯, 只说:“大人,卑职可否请假几日回家。”
“当然可以,早就说好让你回家了,但是你这伤也得看!”
杨锏被参将压着换了伤药,像游魂一样,飘飘荡荡地往家里走。
杨钺几日前看到了官府告示, 在立功将士中看到了自己大哥的名字,他本想立刻去京郊看望大哥,却被院长劝住,说:“倘若真是你大哥,他必定会回家探望你,军队驻扎重地,你莫轻易过去。稍安勿躁。”
杨钺没办法,只好日日回家,看看大哥是不是回来了。
这日城楼封赏,楼下聚满了百姓,杨钺听不到楼上的声音,只听到鼓乐齐鸣,想看看上面有没有大哥,却因为个子小,只看到最顶上的明黄旗帜,气馁不已的小孩只好垂头丧气回了家。
一进家门,他就发现家门上的锁开了。
“大哥——”杨钺激动坏了,飞奔进屋。
果然,一进门就看到他家亲大哥坐在屋中,看着手里的不知什么出神。
杨钺没注意到大哥的异样,因为太激动了,一个熊扑过去,紧紧抱住杨锏的腰:“大哥!真的是你回来了!”
杨锏对着右手腕出神,刚才她为了给他解围,手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腕……脑子里思绪乱极了,他回到家就这么盯着手腕愣愣坐着,一直坐到杨钺回来。一声惊喜亲呢的“大哥”让他回了神。
弟弟激动孺慕的眼神让杨锏收拢了心神,只是皮小子长大了,一个猛劲儿冲过来,让他伤口剧痛。杨锏不动声色,伸手揽住了弟弟的肩,将人从身上扯下带到眼前:“长高了,也白净了。”
杨钺不好意思地咧着嘴笑:“先生每天关着我念书呢,都不能跑出去玩啦!”
杨锏轻笑:“先生是爱之深责之切,你要好好听话,想玩,总有时候玩的。”
杨钺嗯嗯点头:“我知道的!”点完头一脸兴致勃勃地问,“大哥,你真的立功了吗?我在皇榜里看到你的名字了!”
杨锏摸出丹书铁券,放到弟弟手中:“我生擒了姜戎亲王,记了大功。”
少年总是向往英雄,杨钺激动地捧着铁券,眼睛仿佛会发光,他拉着哥哥的袖子,求他讲沙场杀敌的故事。
战场哪里有少年想象的那么好呢?那里的确出英雄,但是更多的是血腥现实,是建筑、肉|体一切一切的支离破碎,是寒风大雪的饥寒交迫……杨锏把所有的黑暗血红的记忆锁到了深处,挑着孩子感兴趣的,慢慢讲给弟弟听。
两兄弟聊了很久,杨锏终于回答完弟弟所有关于边关的问题,只听到他问:“大哥,你今天见到女皇了对不对!女皇长得什么样?是不是特别特别美?你快和我说说!”
杨锏全身一僵,心底熟悉的撕扯又传了过来。
“就那样……我累了,先去躺会儿,银子放在老地方,你饿了上街买点吃的回来,家里的灶很久没用不容易生火,你别进厨房了。”
杨钺“诶——”了一声,看着他哥毫不留情地回屋,气恼地跺脚,“最最关键的还没告诉我呢!什么就那样,女皇陛下怎么可能‘就那样’,哥你太坏了!”
杨锏又听不到弟弟在说什么了,他觉得胸口的伤特别特别痛,痛得他想立刻躺下。
杨钺一个人生了一会儿闷气,最终对哥哥的想念占了上风,轻手轻脚地钻进他的屋去看他,结果真的看到他躺在床上睡着了。
“打仗一定很辛苦……”杨钺这才发觉自己不该累着哥哥,连忙又退了出去。
宫里,柳延芳正笑眯眯地问皇甫楹:“那个杨锏,你认识?”
皇甫楹意外:“你怎么看出来的?”
柳延芳笑而不语,心想,他那个眼神,长点心眼的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嘴里说:“堂堂陛下,怎么会认识边关的一个百夫长?”
皇甫楹说了杨锏的身世:“之前出宫,偶尔和他们兄弟遇到的,两兄弟人都不错。”
柳延芳“哦”了一声,点点头。
皇甫楹没放在心上,明日还有庆功宴,她更关心他的身体能不能撑住。
柳延芳原本打算在庆功宴上爆出自己身体问题的,在最欢喜的场合爆出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这样效果才强烈啊……只是如今,他换主意了。
“我会出席,中途再托言身体不适离开……咳咳咳咳……”话未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皇甫楹拧紧了眉:“你风寒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康复又慢。”从冬天开始,这人几乎就一直在感冒发烧之中,身体的免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