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从被服厂弄回来的布料多,除了一间厨房没被占用,其余的屋子里就留了个下脚的地方,到处都塞得满满当当。
苗大嫂不许两个儿子去上课了:“去学校也是跟着老师上劳动课,不是扫大街就是去街道办的工厂里白干活儿,给人家干还不如给咱们自己干呢。”
大华二华对苗大嫂的安排并没有异议,家里的活儿除了装卸货物的时候累了点儿,其他都是轻松的手上活计,去学校就不一样了,运气不好被老师抽中去打扫公厕都有可能。
大华十四岁,二华十二岁,都是正当学习的年纪,学校里上课就跟玩儿似的,学生随时都能化身红|卫兵,老师们怕挨批|斗,也不敢认真讲知识,离恢复高考还有五六年,王青青觉得她有必要把俩娘家侄儿的学习给抓起来,就算以后不去上班自己做生意,上过大学的总是要眼界更开阔一些。
“在家干活也不能耽误学习。”王青青开口了:“每天晚上我给你们讲一个半小时的课。”
“晚上好好听你姑讲课。”苗大嫂马上开口附和:“你姑可是老三届的毕业生,她们那时候可不兴上什么劳动课,学得扎实着呢!”
大华二华兄弟开始了白天干活儿晚上学习的苦逼日子,王青青把二妞也拎出来一起教,三个人作伴不寂寞。
这次又赶了半个月的工,做出了五千件假领子,两千个补丁包,王青青没急着去卖,她把从被服厂买来的不适合做假领子的布料全剪成了一套套的鞋面,连鞋面都不合用的,她准备全糊成鞋底。
借了好几家邻居用来糊鞋底的硬木板,她洗好的红薯淀粉终于派上了用场,加上少许明矾,小火慢熬,就制成了粘度极佳的糨糊,在平整的硬木板上刷一层糨糊,整整齐齐铺上一层碎布头,稍微晾一晾,再刷一层糨糊,再铺一层碎布,重复这个动作,厚度达到一厘米左右就算完事,等到完全晾干,就可以用来剪成鞋底子了。
这个鞋底减下来后是要经过纳制才可以拿去做鞋的,纳鞋底费手又费时间,王青青自然不会去干这个活儿。
有时候供销社有卖纳制好的鞋底,大约是哪个街办工厂的提供的货源,供应很不稳定,倒是不要票,最小的一双五毛,大一个码贵的一分钱,就这一上架很快就能卖空,自己这没纳的大不了便宜一点儿卖就是了。
王青青准备卖鞋底鞋面,苗大嫂满心忐忑询问苗青青:“这鞋底也没纳,靠谱吗?能卖得出去不?”
“想一想你每次需要糊鞋底时怎么都找不到那么多旧衣裳的为难,你觉得靠谱吗?”王青青觉得这生意挺靠谱。
她见多了那种兜里揣上一把瓜子花生,进门了先给人家孩子塞上一把,东拉西扯说上好一阵儿的话,最后临走问一句:“我这两天准备糊鞋底子啊,你家有不要的烂衣裳不?”
这样的事儿几乎每个家庭主妇都干过,说明大家都缺糊鞋底的布料,本市的人缺,外地的肯定也缺,那这鞋底鞋面它就有市场。
又倒腾了小半拉月,距离上次分钱都过去整一个月了,王青青的货物也备齐了,除了五千件假领子和两千个针线包,还有三千双鞋面一千七百多双的鞋底。
这一次的货物品种多,王青青给苗大嫂也办了手续,俩人一起上车卖货,俩侄儿负责来回运送货物。
苗大嫂没卖过东西,哪怕有王青青手把手带着,她还是紧张到不行,既不会给旅客推销,算账还糊涂,几次找错了钱,王青青啥也没说呢,她自己就又羞又愤,脸孔涨得通红:“我不成,这活儿我干不了,我还是回家糊鞋底子去吧。”
“我的好嫂子哎!”王青青一把拉住要下车的苗大嫂:“谁天生就会卖东西不成,这活儿可难着呢,你没看人家供销社招售货员要求都多高吗?咱们是比不上人家那售货员,可笨鸟先飞呢,多练练不就成了?”
“练不了,人家一盯着我数钱我就紧张。”苗大嫂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我一紧张我就数错。”
“顾客要把钱给你,他舍不得啊,他能不盯着吗?你别看盯着你的人,你看你手里的钱。”王青青拉开自己挂在胸前的挎包让苗大嫂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你看看这是啥,亲手把碎布头换成钱拿回家去,这感觉不得劲儿吗?”
厚厚一摞的钞票刺激了苗大嫂,她瞄一眼挎包一咬牙:“那行,我再练练。”
“第一次干不熟练,咱慢着点儿来,算账慢点儿,数钱也慢着。”王青青极有耐心,两人相携一节一节车厢里慢慢巡过去,苗大嫂渐渐就进入了状态,等到两趟列车走完,她已经能很熟练地一边儿卖货一边儿跟顾客拉上两句闲话了。
这次货物多,姑嫂两个人用了三天时间才销完,回到家里一数,三千七百多块钱,除去成本,人均都快六百块了,苗大嫂激动得不行:“这真是,听说省长一个月才挣三四百块钱,咱比省长挣得都多?”
算好账,王青青要分钱,苗大嫂拦住了她:“他姑,钱先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