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妧的身形很明显晃了一下。
“我明白,”她说,“但总归还是要去看看的。”
在青年安静的目光里,脸色苍白的小姑娘有些狼狈地转移话题:“那你呢?如果一直找不到那个女孩子,你会怎么办?又
如果她从来都不曾真实存在过,只是一道虚妄的影子……即便如此,你也要坚持吗?”
“我会一直寻找她。”
纳西索斯轻扬嘴角,语气平淡:“一天找不到,就等到下一天;一年找不到,终究还有下一年。如果她不存在,等我察觉到这一点时,或许就是我消失的时候——你知道,现在的我只是个为了寻找她而存在的幽灵,仅仅靠着这一点执念苟活于世。”
林妧心头一梗,一时间说不出话,竟然莫名
有几分理解他的所思所想。
他们这样的人,一生中总在追逐着什么东西。
她在夹缝俱乐部时,把秦昭当做拼命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所期待的未来也全部和他有关。那时的愿望简单又美好,只要想到第二天醒来能再见到他,不管环境多么恶劣、受了多么难以忍受的伤,都能满怀期望地带着微笑入眠;
后来得知秦昭死讯,林妧一度怀了寻死的念头,那时江照年注视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告诉她:“你的命是他用自己性命换来的,如果你死了,他的付出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林妧终于放下手里的刀,跪在冰冷地板上放声哭泣。
——都是在彷徨昏暗的人生里好不容易找到寄托,却又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事物的可怜人。
她收好想要告知纳西索斯真相的念头,佯装毫不知情地向青年道别,后者却出其不意地塞给林妧什么东西,摊开手掌,才发现是那面巴掌大小的镜子。
“这幅画像看上去总是怪怪的。”
他含蓄笑笑,看不出真正的情绪:“那条河里的她就很好。多谢你。”
也许从美杜莎的石化里,他便隐约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所以才想把这面很可能揭露事实的镜子丢弃,努力维护心里永恒的梦。
林妧想,又或许纳西索斯真的只是因为偏爱那一份朦胧美,觉得太过清晰的模样反而会打破幻想。
可无论如何,他仍然会继续追逐那道幻影——
一道近在咫尺又远在天际、始终存在却从未真正存在过的幻影。
在临别之际,林妧没头没脑地问他:“那只狼被锁在石头上这么多年,没有人愿意帮它离开吗?”
纳西索斯沉默片刻,随即嘲弄一笑:“救下它,等同于公开站在奥丁的对立面。与领袖对抗,也就意味着成为这片土地里所有住民的敌人——没有人会为了它以身犯险,不是么?”
*
告别河畔的青年,林妧沿着河道缓缓前行。
风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夹杂了浅浅淡淡的腐朽气息,屏住呼吸细细辨别,能听见风声里嵌着的野兽呜咽与凶戾嘶吼。身旁的河流仿佛停止流动,侧目瞥去时,只望见一汪平静得近乎诡异的死水。
光明灿烂的神域是魔物聚居的巢穴,拥有无限荣光的神明是自私自利的丑恶怪物,这种事情要是传到人类社会里,一定会引发史诗级别的恐慌吧。
灌木丛一点点倒退,模糊成远处不甚清晰的墨团。
林妧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见几道张扬跋扈的嗓音。
“瞪,再瞪啊!放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就这副模样,还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就算你今天被我们打死,也不会有人在乎。”
“看它腿上的伤,大概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吧。”
在这些纷乱嘈杂的声音之下,兀地响起一阵野兽般低沉沙哑的嚎叫,虽然因为疼痛和乏力而微微颤抖,却掩饰不住毕露的锋芒,带着股与生俱来的暴戾
。
她迎声望去,最先见到一只通体漆黑、双眸通红的巨狼。它的体型远远超出常人想象,大概有寻常狼类五倍左右大小,坚硬鬃毛如同纯黑色的长刺,叫人不敢触碰。
狼嘴大大张开,露出内里尖利的獠牙,它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颤抖,上下口腔深深抵进长剑两端,渗出黑红鲜血。
是纳西索斯对她提起过的芬里尔。
在巨狼跟前站立着三个半人半牛的生物,脸上清一色挂着挑衅意味十足的冷笑,在听见脚步声时,不约而同回过头来。
“奇怪,这是什么种族的家伙?”
“不是和亡灵种长得差不多吗?不会是——传说中的人类吧?”
“人类?那些在几百年前被我们当成食物大吃特吃的可怜虫?”
林妧被“传说中的人类”逗得轻笑出声,好整以暇地望向他们时,又听见最中央的牛头开口道:“好久没见过人类了……整天对这家伙拳打脚踢,已经差不多要厌倦了,今天居然又有新玩具送上门来,真是幸运。”
巨狼的四条腿惨不忍睹,皮毛几乎都被血液凝结在一起,露出里层长短不一的数条血口,其中大部分应该都是这三位的杰作。
林妧满不在意地扫过他们肌肉健硕的胳膊,满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的确挺幸运的。”
面对着朝自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