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也把自己放在了高位。
她没想到赵三娘在算计因果。
“……留赵五娘一命吗?她凭什么认为我会大发慈悲……”
江素在识海中塑造了一处别院,院中种满了金黄的小巧瓜果,枝蔓沿着瓦墙上爬遍布四面的墙壁,院中有桌椅,木椅上花纹精雕细琢,上放茶具点心和切好的瓜果。
曾有姐妹五人在这里,饮春茶,食夏花,品秋果,煮冬雪。
现如今,三条大鱼,两条人鱼,一死一活。
“杀鱼现场啊……”
“素素我啊,在修真界已经杀了好些年鱼,我的心早已像手里的刀一样冷了。”
说着,青衣少女从身后掏出了一把古锈柴刀,刀面上的银光晃过少女的一双闭目。
江素另一只手里掐着赵五娘的脖子,充血的青筋尽数浮现在这妇人的细腻白皙的皮肤。
“你还想活着吗?”少女轻声问道,手里的刀面轻轻拍打妇人的面颊。
妇人身体微微震颤,她的面目上已经瞧不出恐怖的情绪,三姐的死亡让她神情略有恍惚。
她从未想过她的姐姐会离她而去。
赵家是这个城里极其普通的人家之一,只不过有时候人们会因为他家有五个姑娘而夸赞他们的父亲。
有的人对大姐的皮肉虎视眈眈,有的人对二姐的衣裳动手动脚,有的人对三姐的容貌垂涎欲滴,有的人对四姐的柳腰魂牵梦绕,有的人对自己……
在她七岁那年到来之前,这一切都是她们姊妹几人的噩梦。
直到她七岁,适逢大姐十五岁及笄。三姐去海边捡到了五个簪子,她们强颜欢笑的带上,等待着分别。
谁料第二日她们却在空荡荡的城里放肆大笑。
七岁后的生活,一切都如同梦境般美妙,总让她时不时想起邻居家偷偷修葺的佛堂中高高挂起的“极乐世界”四个大字。
她觉得,她们应该是来了极乐世界。
这一切都归功于三姐,她好喜欢她的三姐姐。
她及笄那天,姊妹几人准备了瓜果,杀了新捕来的鱼,炖了隔壁曾经养的鸡鸭,她要成为这个城中百年来唯一个在秋日出生,却活过及笄的姑娘。
蒸笼上热气氤氲,碗筷摆好在大圆桌上,大盘的蒸肉和小碟的海菜汤,香味扑鼻而来。
她听到三姐的推门声,兴高采烈的想要抱住三姐姐,转眼却见了一位美貌至极女人,简直和七岁那年见到的三姐姐一模一样。
“三姐姐……”她的话音未落。
“姐姐妹妹!!!快看我发现了什么?鱼会变成这种东西,这东西的血能让人恢复容貌,永葆青春!!!连我昨天不小心受的伤都好了,甚至连刀口都看不见了!!!”
二姐给自己缝制的彩衣在那一刻随微风飘荡,她瞧见了三姐姐手腕上系的黑白布带,瞧见了三姐姐肩上抗的人腿鱼身的怪物。
对啊,三姐姐最喜黑白,她说黑白才是大喜,因为满城人都死了,是喜丧。
自己说红色才是大喜,因为鲜血是红色。
眼前的一切化为泡影,一把冰冷的刀刃面贴在自己的脸皮上。
死亡曾经离她很近,后又遥不可及,多年后梦醒又近在咫尺。
“我……想死。”
赵五娘呆板的面上流下两行清泪。
她本应死在十五岁那年,梦中幸至花甲。
五位姐妹曾欢聚一堂,而今却独留她一人。
她不想活了。
江素听到赵五娘的回答,心里感叹不出所料,赵三娘为了她而死,她未必会领情。
“真有意思……七情六欲总被修士道为长生路上的阻碍,但凡人却为了这要生要死。”
“果然还是陈年老瓜好吃,津津有味。”少女舔了舔嘴唇,一副食之有味流连忘返的贪吃模样。
掌心用力,赵五娘的双目瞪大,血络爬上眼角,窒息感让她的鼻头有些酸涩。
马上就要见到三姐姐了……
“……”
“想的美。”
下一刻,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重新扑入她的鼻腔。
“砰——啪嗒——”
“咳咳咳!!!”
赵五娘被扔到了地上,鱼尾砸过几位鱼姐姐的鱼头,扑腾的声音接二连三。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笑面阎罗。
“你……”
“我什么我?”
“你想死,那我就偏要让你活。我凭什么听你的指示,你想做什么我就一定要答应你?”
赵五娘怔住了。
她想死,又何尝不是因为没有活的机会了。眼前的人被称作仙君,却心如罗刹,她亦心知姊妹几人作恶多端是罪有应得,可自己凭什么独善其身?她
不想一人独活。
青衣少女扑了扑手,指尖掐诀,被溅上鱼血的衣角眨眼间焕然一新。
“对了,你还有三个哥哥。”江素突然开口道。
“什么?你的意思是?”赵五娘完全听不懂眼下江素的话。
“我还有三个儿子,老大叫六转,老二叫睚眦,老三叫蒲牢,你现在是老四,你叫……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