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从前就看过达芬奇的手稿,但并没有看的太明白。
主要原因在于,他的字迹都是被加密过得,要拿着镜子看倒影才可以解读,而且还要能看懂那些奇奇怪怪的机械原理图才可以。
再一个问题是,达芬奇据说有上万页的手稿,如今也已经积累了几十个笔记本,工坊里的各种东西也多如牛毛。
……这位先生画画速度太慢是有理由的。
“我先前就想到好几种战事工程,比方说瞭望塔或者特殊形状的壕沟——”达芬奇展开了几张画卷,给她看里头的设计稿:“还有这种可以移动的战争机器,可以靠重量碾压敌人的同时还能往各方向喷射□□。”
海蒂琢磨了几秒钟,很想告诉他这个东西应该叫坦克。
他不仅设计了各种攻城器械、防守阵型,还画了好些武器的改良版图纸。
不仅数目繁多,而且还蕴含着各种精巧的机关,显然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海蒂看的颇为投入,而且还在思考其中具体几样的可行性。
按照现在的铸造技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等她回过神来,发觉达芬奇也在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
“很少有女性喜欢看这种,”达芬奇也斟酌着字句道:“比较乏味和抽象的东西。”
海蒂笑了起来,很有分寸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战争的存在是不可知的,如果在没有预备的情况下爆发,后果会无法估量。”
达芬奇收起了卷轴,若有所思道:“你是说,附近的城邦或者国家——”
教会和国王们的关系一直都不算融洽,还有临边的法国……
“你为什么没有把这些给领主大人看呢?”
“因为,”达芬奇思忖道:“我先前和他也不是很熟。”
制造这些需要大量的金钱和人力,而且还不一定成功。
他也渴望能够尽自己的能力来保护整个佛罗伦萨,但目前而言,一切的可行性都太低了。
“我来帮你。”
“什么?”
“这些应该被他看见。”海蒂往前一步道:“我觉得领主大人应该能理解这些的重要性。”
她清楚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无根无基,可既然能够在阴差阳错间接近权力的正中心,能够改变这个城市的医学和科学发展,那她其实还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达芬奇注视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谢谢。”
等回了领主宫里,德乔把她带去了办公室,路上大概解释了一通。
小朱利亚诺现在很健康,夫人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一切都发展的让人松了一口气。
而且由于有领主的命令,仆人们都在遵守她的嘱咐,没有把奇怪的东西喂给孩子或者产妇吃,也再三洗手保持清洁。
海蒂由衷地为那对母子感到庆幸,等快到了办公室门口才想起来正题:“这次是找我做什么?”
“是为了赏赐,大人。”
她走进去的时候,洛伦佐在办公桌前正放下了书。
他十指交叉,眼神依旧锐利而又深邃。
“你救了我的妻子和儿子。”他淡淡开口道:“请收下我们家族致与的谢意和感激。”
旁边的克希马端着托盘过来,里面竟放着一枚美第奇的家族纹章。
“这是……”
“我给你重新安排了一个身份。”他缓缓起身道:“你仍然可以保留你的名字,但身份是美第奇和另一个贵族家庭联姻的远房亲戚,三代以前祖上相互交好,而且还连受洗的教士都已经确认了姓名。”
“既然是从神圣罗马帝国逃亡过来的,长期没有身份背景,去哪里都不够安全。”
海蒂怔了一下,心里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难道是等于说……美第奇正式成为她的靠山了?
她在这个时代被强行赠与了家族血统背景,怎么也算半个贵族了?
“领主大人——”她仍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他,想把一些问题搞明白。
“您难道,对我就没有起过疑心吗。”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但也应该谈明白。
在当初进杜凯莱王宫的时候,她的身份和过往都颇为模糊,现在美第奇先生不闻不问,反而不像是个好事。
洛伦佐看向这个少女,发觉她好像随时随地都保持着警觉和戒备。
“你想问什么?”
“您对我的过去……完全没有兴趣吗?”
逃亡者,异国人,炼金术师,还会各种匪夷所思的东西。
“任何人都有秘密。”洛伦佐淡淡道。
“我们需要的,只是你的效忠。”
吉罗拉莫·萨沃纳罗拉睡醒的时候,身体各处还泛着尖锐的疼痛。
他用荆条打伤自己的部位,好些已经生疮发脓,而且明显状态还在进一步的恶化。
这是件好事。
比起那些涂脂抹粉的妇人,或者是满身铜臭的商人,只有他——只有他是足够虔诚的。
上帝终究会见证这一切的毁灭。
苦行僧缓缓坐了起来,准备完成今天的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