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半开着, 母女一人的交谈声低浅微弱,迟清恩屈膝坐在屋檐之上,漆黑偏执的眸子远眺着暗沉压抑下来的天色, 眉眼间掩不住的烦意与颓色, 掌心里那折叠好的宣纸攥得隐隐发皱。
良久,直到厢房的房门被拉开,他缓缓垂下眼。
少女青丝松散垂在身后,发尾还隐隐湿潮, 细白素手挽着谢夫人,嗓音轻柔乖顺, “我听阿娘的,等小公主的生辰宫宴开始,女儿提早前去给清檀庆贺, 再说清缘由离开。”
“这才对。”谢夫人满意拍了下她的手, 语重心长道,“先帝太后只有陛下这三兄妹, 清檀被陛下和瑞王宠着长大, 性子纯善烂漫, 也颇喜欢你与你姐姐,若是只派人过去送礼,自会有人在她面前说些不好听的。”
“咱们谢家一房一步一步走至今日的地位不容易, 你瞧你大伯小叔这两家平日里有多难缠, 日后你嫁作高门主母, 世家族脉家规比谢府还要繁重复杂, 也比阿娘还要难,到时你兄长、阿姐、小公主,都是你的倚仗。”
谢明琼轻轻颔首, 这些道理她听过,明白母亲的一片苦心。
院门到了,谢夫人松开谢明琼的手,轻叹口气,“所以旁人递来的宴席邀帖,你不喜欢也得去,将来这都是你掌下的一条脉络,自古至今,世故人情这东西深沉着呢,得好好学。”
“你走在这路上,就一心认准前方,莫要左顾右盼慢了脚步。”
谢夫人这话意有所指,而后便带着一众嬷嬷和侍女离开了。
宁川低眉垂眼守在一旁,轻轻抬眸一瞥,见自家姑娘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院门不知在想什么,上前两步,小声开口,“姑娘,起夜风了,咱们回房罢?”
谢明琼迟钝的察觉自己指尖泛着凉,蜷着手指,缓缓吐了一口气。
心无旁骛往前走,何其难。
阿娘的话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她回到厢房房门一关,夜风阻挡在外,淡淡暖意重新附上来,而后谢明琼才发觉原本昏暗的内室,不知何时燃起了一盏微弱的烛火。
素手轻轻掀起青金纱帐,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倒映在凛冬腊梅的屏风之上。
谢明琼停顿了一下,自若的绕过屏风,“你何时来的?”
迟清恩沉郁郁的桃花眼凝望了她片刻,没有回答,而是递上一张被展开着,皱得厉害的薄纸,“这是粼光霜的记载。”
谢明琼细眉轻皱了一下,接过后坐在茶桌旁,借着微弱烛火阅览。
迟清恩见状,取出火折子将房中的几盏烛台都一一点亮,内室里光线顿时亮了很多。
他放轻脚步回到她身旁,见她已经看到末尾之处,低声道,“它能溶于热液之中,入口是主要的方法之一,第一便是涂抹于肌肤,但其效果不如口服,被吸收的时间更久。”
“如果你认为你三姐姐可疑,便细数这些日子以来与她有关的事情。”
他无法干涉她与她阿娘的想法,唯有早一点,快一点证明自己。
谢明琼看完之后,又仔细着重新看了一遍,细细黛眉皱出浅浅的痕迹。
男人修长好看的长指轻触在她眉心,“别皱眉。”
一点温热从额间传递蔓延,紧皱的眉头在瞬间松开,她条件反射的往后仰了下身子,还没抬头,头顶又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在回忆?”
谢明琼嗯了一声,心底涌上几分无奈。
她能清晰记得遭受暗算后的挣扎绝望,记得烛尖刺进血肉之躯时的微妙触感,记得少年踏出黑暗那一刻的神情。
时隔七年之久,受到伤害后的一切细节她都记得清楚,可在此之前的事情却已经模糊的差不多了。
这对她来说,真的有些困难。
迟清恩抽出她手中的那薄薄一页纸,“那就不想了。”
他习惯性的将薄纸重新折叠起来,“你三姐姐不可能一直躲着不见你,定会留下什么痕迹的。”
谢明琼也是这样打算的,想到阿娘一定要她入宫一趟,便想同他说起几日后的药瘾之事,约定好时间让他在宫门外等着。
她刚看向他,就见那双骨节分明的长指灵巧翻转着,像是已经练习折过无数次,把薄纸折成一个纸月亮。
她眼眸骤然一缩,脸色一白。
薄薄的雪白宣纸隐约透出里面的墨迹,有些发皱蔫巴,在男人漂亮修长的手中略显精致。
折纸月亮被轻轻放在面前的茶桌之上,明明没有发出半点细微声响,谢明琼却觉得犹如一声尖锐的啸叫炸在耳边。
如同她曾在意识飘忽之际,一道一道呼啸而来的清脆铃儿声刺耳至极,阴魂不散缠绕着吵醒她,逼着睁开眼睛。
散漫天空的纸钱,和沾着泥土歪斜一边的墓碑,是真正意识初醒见到的第一眼。
“阿皎?!”迟清恩瞬息之间就发觉谢明琼神色不对,他慌然握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不舒服?”
感受的她手指冰凉,连忙蹲下身,一手紧攥着暖着,另一只温热的大掌贴上她的小肚子,微微抬眼看她,“可是小日子来了?”
谢明琼发怔的视线如同生了锈的铁器,晦涩生钝的一点一点移动着,落在他那张流露出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