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西厢。
一只大灯泡亮着昏黄的光,影子极浓,厚厚的印在窗帘上。
这张民国小叶紫檀的罗汉床,早成了俩人的书桌,中间放一小几,一边一个,都盘着腿。
陈小旭东北人,盘腿上炕是天赋,张俪却也贼溜,珠圆玉润,恰似一尊菩萨。
“哎哟!”
她伏案写了十多页稿纸,猛地往起一抬,顿觉周身酸痛,皱眉道:“还是买张书桌吧,这样太累了。”
“明儿就去。”小旭头也不抬。
“你作业还没做完?”
“嗯,让我们弄个广告策划。”
“什么类型的?”
“我抽到的是日用品,要求有照片,有文案。”
张俪看过教科书,什么传播理论、创意、写作、广告史、摄影、实用美术,足有十来门功课。
“那可够难的,你想的什么日用品?”
她慢慢下地活动,把凉茶倒掉,又重泡了两杯。
“开始想香皂,后来是牙膏、洗衣粉,现在又想洗头膏……每个都想不出来!”
小旭有点抓狂,顺手往杯里扔了颗红枣,问:“你作业写完了。”
“我也没有,前期筹备的事情太多了。”
“……”
“……”
俩人抱着小杯子,默默对视,皆感学业艰难。
“咣啷!”
正此时,熟悉的声响,某人回家了。
俩姑娘没在意,结果没过多久,张桂琴的声音忽然传过来,透着莫大的惊喜,还伴点哭腔。
这下好奇。
她们和沈霖两口子齐去正屋,见张桂琴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封信,满脸骄傲。
“婶儿怎么了?”
“小非,小非……唉,光宗耀祖啊!”
什么鬼?
小旭抢过信一瞧:
“因亚运筹备工作需要,经我组委会领导研究决定,特调许非同志到亚组委演出组参加工作,望给予支持为谢。”
哇!
四人先一愣,反应各有不同。
沈霖是羡慕,吴小东羡慕的同时还有失落,自己比人家大好几岁,至今一无所成。
张俪和陈小旭就简单了,碰到那种好看又有才华的人,特别是好看又有才华自己又非常喜欢的人,期望他做出一番成就的亚子。
“吱呀!”
许老师拿着热毛巾进屋,一下被四双bulingbuling的眼睛定身,“干嘛呢?”
“这个,什么说法?”小旭晃了晃信。
“什么说法啊?大才子啊!”
丫攥着毛巾一甩,穿一白背心子,底下俩拖鞋,“看着没有?风流缊藉,才藻艳逸,腾蛟起凤,陆海潘江!”
“继续说,我看你能说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咝,冻死我了。”
许非找件外套披上,语重心长,“其实也别太当回事,筹备组成百上千人呢。我就是一颗小小的螺丝钉,做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大家懒得搭茬,张俪问:“你什么时候过去?”
“过个两三天吧,我主要是开会,出出主意,具体操作方面估计用不上。”
“那可没准,你这人最好的就是越俎代庖,垂帘听政,牝鸡司晨。走了走了!”
小旭招呼仨人回屋。
“说的什么话,谁牝鸡司晨?这叫名正言顺。”
“行了行了,你俩见面就吵,小时候也没这么着,越活越回去。”
张桂琴把他拽过来,真正的语重心长,叹道:“小非啊,我是真没想到你有一天能为国家做贡献,这要让你记爸看着,还不知道咋高兴呢。
你这小子心高气傲,我最明白了,但这是为办大事,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犯浑。”
“嗯嗯。”
他点头,“保证老实!”
…………
许非膨胀了。
从他这几天起床时的状态就知道。
今儿是报到的日子。亚组委有专门的办公大院,繁忙程度居各机构前列,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恨不得跑起来一样。
许老师在门口深呼吸了片刻,才推车进去——屁话,能不紧张么?
楼内设施非常简单,穷困一目了然。他摸到演出组的地盘,进了一间大会议室,里头马上招呼:“小许!”
“刘主任!”
正是刘迪,这货好歹是京台骨干,也被调了过来,旁边还有几个同事,共八人。
“你小子不赖啊,听说特点的你,旁人都是批发。”
“领导就好一新鲜,批发才用的住。”
许非四处瞅瞅,能有百十来人,个个透着一股高人气质,“他们都哪儿来的?”
“那是海政的,那是空政的,那是总政的,那是舞蹈学院的,那是东方歌舞团的……”
刘迪门儿清,就擅长打听这个。
“群英荟萃啊,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坐了半天,终于有人进来,抱着厚厚一摞资料,“每人一份,都要仔细看,现在没时间统一上课了,半小时后开会!”
许非拿了一份,却是亚运会迄今为止,所有项目的进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