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回个信儿。”
许老师坐在宽大舒适的老板椅上,不温不火,不急不躁。
一边看着文件,一边拿过一只小盒,里面黄澄澄、金灿灿的全是金瓜子。
他在拍卖会买了点老的,不漂亮,遂找人打了些新的。共九十九粒,没事拿手里玩,哗啦哗啦跟豆子似的。
这东西跟看杀猪一样,有种满足感。
很快到了下午,小江来报:“姜导来了。”
“去泡茶。”
“好的。”
姜闻跟小江擦身而过,表情极不自然,除了被刘小庆前夫拿刀逼着写检讨之外,这大概是最丢人的一次。
因为他服软来了。
“姜老师,请坐请坐。”
许非跟没事人一样,依旧热络,亲自给端茶,道:“今儿够冷的啊。”
“嗯,今年冬天冷。”
“雪倒是少。”
“嗯,少。”
不尴不尬的扯了几句,问:“您今天,有事儿?”
“呃……”
老姜说不出口,沉默半天,许非也不难为,笑道:“我最近在看您的剧本,颇有收获,正好我们交流交流。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惭愧。写的确实好,不过有几处略微欠妥。”
“您说。”
“这里……”
他翻出剧本,找到一页,道:“这段情节非常突兀,前后不关联,跟整体基调也不搭,我觉得没有必要。”
说着,许老师拿起笔,咔咔两下。
在整页纸上画了个大叉。
“……”
老姜嘴角一抽,强忍着没言语。
“还有这里,也显得啰嗦。”
“还有最后这段,马小军几人长大的样子描述过多。其实给几个镜头就好,更有留白的意境。”
咔咔,又画了个叉。
在中国导演里,姜闻是极具创造性的一位,溢出银幕之外的才气。拍摄时也经常放飞灵感,不按套路走。
比如马小军拿着望远镜转圈,那就是临时想到的。
但更多时候,这些灵感是突兀、啰嗦、无意义的。
原版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他造了一千万,起码有六百万都消耗在这上面。共拍了25万英尺胶片,创下了中国导演耗片比最高记录。
几年后,这个记录被《鬼子来了》打破。
许非画了几个叉,又拿过一份新合同,“本来协议说好的,四百万投资,现在情况特殊,我们重新签一份。
您看看……”
“这,这不用看了。”
姜闻始终不跟他的眼睛对视,拿过来就签字,顿了顿,把那剧本也攥手里。
“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哦好,再联络。”
老姜只坐了一小会,落荒而逃。
诶,这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