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裤子这本书,写于《手机》剧本创作和开拍之间的间隙,叫《我把青春献给你》。
一版再版,据说热销百万册。因为是娱乐圈的人,有意无意写了很多娱乐圈的事,群众喜闻乐见。
这会儿,他送走了刘振云,独坐灯下,对着铺开的稿纸继续愁眉苦脸。
他78年入伍,在战友京剧团的美术组,84年转业,分到西直门粮库宣传科,号称“西粮太守”。
但是没去,兜兜转转进了电视艺术中心。
冯裤子准备从转业写起,许老师是迈不过去的槛,无论在艺术中心相识,还是后来归到他麾下。
关键怎么写?
他想了一会,撂下一句“抬头望见北斗星”,顿了顿又划掉——这是汪朔章的标题。
苦熬半天,实在没辙,干脆给当事人打电话。
“这么个事,出版社约我写本回忆随笔,里面肯定有你啊!但我把握不准,应该写点什么,你直接说,我心里有个数。”
许非觉得挺有意思。
别的老板天天上报刊,这家世,那拼搏的,自己从没接受过此类采访。他不喜欢暴露私人生活,工作方面还可以。
“谈工作吧,聊聊当年《便衣警察》,你和大钢子夜寻百花胡同找我喝酒。哎,百花胡同不要提。”
“我明白,我记着我带了瓶白酒,宝钢在你那儿炒的菜,三个菜。”
“哪儿啊,四个菜!宝钢从厨房捡点剩菜叶子,那天还下雪。”
“哦对对,那是我们第一次深聊,跟着就拍剧,在夏各庄搭个砖厂,林汝为老太太,少年壮志不言愁……”
过去十几年了,一言一语的把零碎片段拾起,又变得清晰。
通了半天电话,双方皆感慨。
许非再看不上对方,时间在这放着呢。
冯裤子也有了些思路,泡杯浓茶打算深夜鏖战,用力抹了抹稿纸,提笔写下许老师章的标题。
可谓石破天惊,恰如其分:
“金鳞岂是池中物!”
顿了顿,又写:
“第一次和许老师见面,是在八六年初的一个上午。
那会中心刚拍了部不错的电视剧《凯旋在子夜》,我是美工,跟随仅有42万经费的剧组奔赴前线,算在炮火中得到了成长。
当时还没播出,不知道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我们翻箱倒柜,也仅能拿出一部《四世同堂》充门面。
我记得新年刚过,赵宝钢打听说要来个新人,大家都很兴奋。
中心最早叫京城电视制片厂,经费少任务重,同事都是艰苦奋斗的战友,一起奔着为中国电视剧事业添砖加瓦使劲。
每多来一位战友,就意味着距事业成功又近了一步。
见面的时候,许老师刚打水回来,拎着四个暖壶。那时的他还没像日后那样举足轻重,笑起来也有四海为家的潇洒。
我正在抹桌子。
就模样来说,大高个,皮肤白里透红,大面积白,小面积红,五官都很好看。十几年过去,模样基本健在,只没有那时细嫩。
说些什么已经记不清,只记得我搂头盖脸地欢迎了一番,因为得知他也是美工,有了统一战线的战友。
后来发现不仅仅如此,一些人依旧是战友,一些人长成了将军。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休息间打开电视,有频道在说着这样一些词汇:与时俱进、高屋建瓴、高瞻远瞩。
这些词汇在我的脑子里反复涌动,呼之欲出,恰好我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从那时开始,我和许老师成为朋友。
十几年过去了,我女儿的个子已经过了我的下巴颏,许老师也有了一双儿女。白云苍狗世事变幻,希望她们彼此投缘,也成为朋……”
刷!
冯裤子猛然顿笔,把一双儿女神马的通通划掉,又往回改了改,勉强收尾打住。
他瞅瞅时间,不知觉写很久了,重新泡一杯茶,洗把脸。
起码开篇搞定,知道怎么往下写。
……
“哈哈哈!”
“哈哈!”
小旭攥着复印的文稿,笑得肚子疼:“哎呦呦,我第一次见拍马屁拍的这么大义凛然,这是个奇人呀!”
“但凡与众不同的,都可以叫奇人。”
张俪把稿子拿过来,念道:
“中国电影好比红军在长征路上,韩三坪和许老师是抬担架的。
张艺谋和陈凯歌是xx方面军,一个往这边走,一个往那边去,最后都犯了分裂的严重错误。
田壮壮是因为抢渡大渡河,攻急了。
孙周是躲在租界,喝着咖啡吃着面包,不时发封电报,说你们是中国的希望,等革命胜利了再去汇合。
我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正好红军途经此地,遂加入了许老师的担架队。
一路看着担架队鸟枪换炮,变成独轮车,变成拖拉机,直奔阳光大道而去。我交通工具差一点,顶多骑个自行车,只是痴心不改,在后面追随。
而在韩三坪的队里,由他一手提拔的2个人分别是霍建起、陈国星。
后来,他把一些年轻导演也补充进了队伍,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