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过去,日头已经偏西。
尉迟越命黄门去传膳,对嫡母道:“请母后见谅,今日用罢夕食,儿子还要去一趟邵侍郎府邸。邵侍郎不日便要前往洛阳,在他离京之前,儿子还需就转运之事与他商讨一下。”
他转过头对沈宜秋道:“一去西北便是数月,你也去向舅父舅母道个别。”
沈宜秋知道他去舅父家的确是有公事,但舅父初七启程,在此之前哪一日去都行,他赶在今日去,其实是为了她。
张皇后知道太子妃与舅家亲近,邵安又是一心为公、才学卓著的能臣,连连点头:“应该的。”便即催促他们尽快用膳,早些出门。
尉迟越道:“不急,邵侍郎从骊山回京,这会儿恐怕还在路上。”
两人陪张皇后用了膳,便即登上马车,出了蓬莱宫,向城南嘉会坊行去。
其时坊门已经关闭,邵家人才用罢晚膳,一家人围着大案饮茶,听邵安绘声绘色地讲述元旦大朝会的见闻。
就在这时,便听外头传来叩门之声。
岳氏奇道:“这会儿怎么还有人来?”
邵芸道:“多半是坊中邻里,给咱们送好吃的。”
岳氏在女儿脸上重重地刮了一下:“吃吃吃!就知道吃!”
两个老仆腿脚不怎么利索,邵泽便被母亲支使着去应门。
他打开门往外一看,登时唬了一跳,只见两驾东宫的马车停在门外,后头跟着一队随从侍卫。
尉迟越上回见识过邵家的院落,这回轻车简从,只带了十来个人,但也将邵府门前的小巷挤得水泄不通。
邵泽自打入了宫中,时常伴在尉迟越左右,但见了太子仍旧有些紧张,此时突然见着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来行礼:“仆……仆仆参见殿下,太子妃娘娘。”
尉迟越与沈宜秋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便即向他拜年。
太子道:“表兄不必见外,今日孤和宜秋走亲访友,只叙家人礼。”
邵泽这时才冷静下来,忙将他们迎入庭中。
此时邵家余人已听到动静,出来相迎,将两人延入堂中。
叙过温凉,他们便围着大方案坐下——邵安荣升侍郎,家中也未添置几张食案茶床,仍旧是一张大案,既作食案又作茶案。
不过比起皇帝那张东施效颦的紫檀大案,这张杂木案几却亲切得多,连渗进木头里的浅浅油渍都让人心底蒸腾起一股懒洋洋的暖意。
几人围着几案饮茶聊天,尉迟越忽然觉得这矮屋窄院比之华庭高轩,却有一种别样的烟火气。
甚至这甘愿“匹夫匹妇”,看着有些惧内的邵家舅父,也令他有些许羡慕。
他与太子妃总是隔着一层,虽说相敬如宾,到底少了几分自在随意,比如邵夫人方才在邵侍郎胳膊内侧拧那一下,太子妃决计不会对他使出。
邵侍郎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看他的神情却似甘之如饴。
尉迟越暗中打量着他们夫妇的举止,只觉十分新鲜逗趣。
几人聊了一会儿,太子便提了西北之行。
岳氏听说沈宜秋也要去,既替她高兴,又有些担忧:“那么远的路,可要小心些。”
沈宜秋道:“舅母别担心,有禁军精锐随行的。”
邵芸却是兴致勃勃:“啊呀,真巧,你们去西北,我们也要去洛阳。”
邵夫人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什么你们我们的,在殿下与娘娘面前没个尊卑。”
尉迟越道:“说了只叙家人礼,表姊这么说并无不妥。”他近来表兄叫得既顺口,也不在乎再多个表姊。
邵芸得意道:“连殿下都这么说,就阿娘你穷讲究。”
沈宜秋道:“舅母和表姊也一同去洛阳么?”
邵夫人苦恼道:“还不是叫她缠得受不住……”
她瞪了邵芸一眼:“可不许妨碍你阿耶公干。”
邵芸道:“阿耶管阿耶公干,我管我玩,哪里就妨碍了,不过是搭邵侍郎的便车,托侍郎的福住一住驿馆罢了。”
众人都笑起来,只有邵夫人愁眉苦脸:“这么大个人,成日就知道玩,出门在外不比在家,可得规矩些,别叫人笑话你阿耶。”
邵芸道:“阿耶阿娘且放宽心,到时候我扮作个小郎君,你们就说是亲眷家的孩子。”
邵夫人气得牙根发痒:“瞎胡闹!”
沈宜秋却好奇道:“阿姊真要扮作男子么?”
邵芸道:“可不是,难得出趟远门,定要玩得尽兴,我连衣裳鞋袜都预备好啦。”
尉迟越目光落在沈宜秋脸上,若有所思道:“这倒是个好办法。”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