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 不是你说不想见就能不见的;就像有些事,你越是想忘记, 就越是刻骨铭心。
易尘有些魂不守舍, 一直踌躇犹豫到天色暗了,才挪动着脚步走到剧组的外头,远远地张望着远处正在拍摄外景的另一个剧组。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扭头冲进了休息室里, 一把扎进了少言的怀中。
少言正在更换下一场戏的衣饰,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被人撞了满怀便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轻声道:“怎么了?”
易尘在新任男友的怀里蹭了蹭脑袋,嗅着他身上冰雪般冷冽的气息,心情也平复了不少,抬头对着他笑。
“你跟我去见见我姑姑好不好?”
谈情说爱三部曲, 见朋友见家长见同事,这三部曲若是走完了,就离谈婚论嫁不远了。
易尘父母双亡,却还有一个姑姑尚在人世, 易家的幺女易时楠, 是易尘父亲的亲妹妹,两人相隔不过两岁, 已经出嫁。
在易尘的父母亡故之后, 因为尚未年满十八, 所以她的监护权转移到了姑姑易时楠的名下,十六岁到十八岁的年华,易尘都是在姑姑身边度过的。
如果没有那一次意外,她大抵还是会跟在姑姑的身边,学习礼仪与三雅道,作为“易家的女儿”而活吧。
“姑姑对我有恩。”易尘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来掩盖自己的紧张,她紧紧地握着少言的手,仿佛要从他那里汲取力量。
“只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姑姑大概不太想看见我。”
易尘其实是想远远避开免得惹人心烦的,但是之前姑父打来的那一通电话,却让易尘有些迟疑了。
如果不想就这样一辈子断绝关系,她总得努力去维系这摇摇欲坠的血缘之亲,至少婚姻生死这等大事,不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提。
所以,虽然心有畏惧,但易尘依旧想见见那位如同父母一般的长辈,带着少言一起。
剧组是不能随便闯的,易尘只能在外头候着,此时已近日落,天边残阳似血,流淌得天地之间满目猩红。
易尘算准了易时楠下班的时间才守在这里的,易时楠的生活极有规律,时间观念也强得可怕,这个点,她无论如何都会下班回家准备吃晚饭了。
果不其然,易尘牵着少言的手没有等太久,就看见几个人从另一个剧组中走了出来,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即便站在人群之中,打头的那一位女子依旧是最鹤立鸡群的存在,即便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那名女子容貌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身边围着好几位笑靥如花的明媚少女,那些女孩正值芳华美得娇艳欲滴,却无一人能掩盖住那名女子的风华。
女人眉眼清丽,步履从容优雅,仿佛从水墨画卷中走出来的古代闺秀,带着岁月沉淀与时光磨砺出来的美,温润如玉,盈润如珠。
有些人美在皮相,有些人美在风骨,但易时楠的美却能经受得住时光的磋磨,明明年及不惑,春花不再却如秋月,美得远离世俗。
那些鲜花般娇艳的女孩哪个不羡慕易时楠的这身气质?此时围着她叽叽喳喳,一口一个“老师”,眼里放光一样,争得脸都涨红了。
而被小姑娘围在中间的易时楠面上依旧挂着客气疏离的笑意,温和有礼地回答着少女们的问题,不会让任何人受到冷落,却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易尘远远地看着她们越走越近,就在易时楠抬头朝着她的方向看来之时,易尘才出声喊道:“姑姑。”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喊出这样的称谓,易尘根本不需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于是只能看着那一丝客气疏离的笑意凝固在女子的唇角。
易尘牵着少言的手,没有动,她看见易时楠抬眸扫来的一眼,冷得像是地底深处刚湃上来的水,冰得指尖微微颤抖。
易尘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间就失去了说话的勇气,还没来得及退缩,就觉得手指微微一紧。
她抬头,却只看见少言垂眸望向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太多复杂的东西,让易尘不由得想起了瓢泼大雨中的白日晞。
她在道主的眼里就是一个满身雨水的狼狈孩子,但是,不管她有着怎样的过往,他都选择了包容。
——包容人世间的一切爱憎,成为她心的归属。
因为这双眼眸的存在,在姑姑熟视无睹一般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易尘虽然难过,却没有承受不住。
她偏头朝着那些少女有礼地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与姑姑如出一辙。
她牵着少言的手走在姑姑的身后,在他们离开之后,身后的少女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是易老师的女儿吗?天啊,那气质真的一模一样,长得也像,简直像年轻的易老师,太美了!”
“羡慕极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一身气质啊?跟老师学了三天了,怎么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这个要从小教起养成习惯才行的吧,像我们这种从头学起的,没个两三年磨不出一个架子,反而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喂,刚刚那男的也是老师的晚辈吗?天啊好帅啊,我少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