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万神医扎针完毕,已是半个时辰以后,日头已全落西山了。万翁源满头大汗地叫清雅与邢平淳入内,钱娇娘仍躺在榻上,脑袋、脖子、肩膀手臂上都是细细的银针,乍一看跟个刺猬似的。
万翁源交待道:“还须半个时辰才可取针,病人需心平气和,静气凝神。”
白大夫看了钱娇娘身上的针啧啧称奇,她无比敬慕地向万翁源行了一礼,“老先生果然真神医也。”
万翁源捻须笑道:“老夫不过多吃了几年盐罢了。”
清雅见钱娇娘曝露在外的光裸肩膀与手臂,她上前小声问道:“你光着身子啊?”
钱娇娘道:“穿着肚兜呢。”
清雅这才看清她脖子上的细线,她轻叹一声,在她身边坐下,“也亏得你没长大贵族世家。”大家小姐哪里肯如此在男大夫面前露了臂膀?便是年老如万神医,也是不成的。
白大夫道:“姑娘这话说得在理,不说男大夫,有些夫人小姐身子上患了病,连咱们这些女大夫都难以启齿。我就看过好几个,花一般的年纪,生生地被病给拖死了。”
“可不是么,自个儿命都不要,就为了什么贞洁妇道,傻的人还多得很!”清雅不屑道。
过了一会,钱娇娘问:“那边结束了么?”
清雅道:“不晓得,我没去瞧。”
“丑儿去哪了?”
“他嫌在门外无趣,自个儿跑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那边看去了。”
钱娇娘不再多言。
又过半个时辰,万翁源替钱娇娘取了针。清雅替钱娇娘穿好了衣裳,才又请万翁源入内。钱娇娘坐在榻上满面笑容,“万老伯,您可真厉害,我本来头痛得很,现下也不痛了,脑子就像被人擦去了灰,亮堂了!”
万翁源道:“那便很好,不过你还需静养两日,药也照旧吃,我明日再来看你。”
钱娇娘道:“您现居何处?如不嫌弃,不妨在府里住下?”
清雅道:“正是,我已叫厨房准备好酒好菜,神医今夜定要小酌几杯。”
万翁源道:“我住在来福客栈,今夜我便不留了,我还要去屠夫家看他卧床多日的小儿,听说去山里走了一遭,回来就病倒了。”
听他有要事,钱娇娘不便留他,“那便明日,您若说我明日可喝酒了,那我定与您痛饮三大碗!”
“哈哈哈,只怕明儿还不成!”
清雅送万翁源出门,拿了三十两银子的钱袋塞给他。万翁源不收,清雅道:“我们夫人说了,以前她只能送您半颗馒头吃,现下家里好些了,看病的钱自是要给的。听丑儿说神医您在义诊,这义诊没有银子怎么行?”
万翁源本不拒不肯收,听清雅说起义诊之事,犹豫一番还是收了。清雅叫吴江将神医好生送回客栈。回来见钱娇娘轻轻地摇头晃脑,“才好,你可别造了!”
“放心,我心有有数。万老伯可真是活神仙,他这么一扎,我脑瓜子就清明了,头不痛眼也不花了,连眼睛都好像看得远些了。”钱娇娘笑道,“你给了万老伯多少银子?”
“你不是给我比画了么?三十两。”
“嗯,好,”钱娇娘点头,“只可惜我手里就这么些银子,不然多给些。”
清雅道:“救了侯府夫人是大事,大夫向来有赏银的,不如明儿开了库房,取那三五百两出来,也没人说甚。”
钱娇娘眼前一亮,“有这么个说法?那成!我明儿就要些来,只是……那边到底怎么了?”
清雅两手一摊,“我是真不知道,确实没人跟我说,丑儿跑去看了也没回来。许是被事儿给耽搁了。我这就去瞅瞅。”
钱娇娘沉默片刻,“我与你一同去。”
“这可不成,好不容易万神医将你治好了些,万一你一走又出什么岔子,那我可白遭了。”
清雅坚决让钱娇娘在屋里休息,自己拾掇拾掇出了门,才出了院子不多会,就看见邢平淳和阿大迎面走来,邢平淳手肘遮着眼睛,低垂着脑袋往前走,阿大搭着他的肩膀,似在对他说些什么。
清雅一颗心沉了下去。若是那边有好消息来,邢平淳早就撒丫子跑来了,怎会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清雅走到两人面前,邢平淳哭得跟兔儿似的一对红眼睛,小狗似的呜咽着,清雅叹气,这下可好,问也不必问了。
“清雅姑娘,你往哪里去?”阿大苦着一张脸,问。
“去找你们,侯爷那边怎么样了?”清雅问。
阿大摇了摇头,唉了一声,张嘴哑了半天,又是一声唉叹。
直到见到了钱娇娘,阿大才勉勉强强把话给说了,“阿尔满作了一下午的法,侯爷的神魂还是未能恢复。他说,或许侯爷得的,并不是由祝。”
“娘,爹他是不是好不了了?”邢平淳爬到榻上,自后抱住钱娇娘的脖子,小脸蛋埋进娘亲的颈边哭丧着道。
恐怕不止丑儿一人这般想法,阿大他们也全都有此等想法。钱娇娘笑道:“傻丑儿,你爹怎会好不了呢?咱们只是暂时没寻对路,不过这也是件好事。”
“好事?”邢平淳不解。
“对,好事,这就说明你爹或许不是遭了西犁人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