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垂花门,就有花幔步辇等候,那镶金丝帐幔上挂着颗颗豆大莹白的珍珠,风一吹徐徐摆动,既好看又好听。在钱娇娘看来,那就是银子堆起来的。
这是狄清雅在府中的代步工具,杭致自不会让男仆抬辇,他选了十来个强壮的妇人,专门为清雅抬辇。
一溜儿的奴仆跪在两旁,原来大门外竟是跪不下了。难怪清雅嫌侯府五十个下人少,这原来她真管着成百上千的人。
“回家了,雅儿。”杭致笑容一如既往,温柔又柔情,只是那白发平添沧桑,“回家了。”
刘奶娘在旁,不免泪湿了帕子。这些年姑爷过得也很苦,只是这婆婆不喜,终是死结啊!
杭致让清雅上辇,清雅却摇头,“我走两步罢。”如今她也尝过苦头,想想为她抬辇的人兴许就是娇娘或她那样的人,她就不忍心了。
杭致错愕,但终究没说什么,只轻笑道好。
杭远与杭墨并几个杭家子弟匆匆赶来,皆不可置信地瞪着清雅看。杭远多疑,即便看见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他也全不相信,只暗中揣测是人假扮来对付杭致的。
“六婶儿,你又活了!”杭墨也没了少年老成,一对眼珠子瞪得贼大。
清雅道:“我没活,我是鬼变的。”
杭墨对清雅的死深信不疑,一听更是稀奇,伸手就要去摸她的手。鬼的手总是冰冷的。只是还未碰上,他的手就在半道被人打了下来,杭墨抬头,对上杭致阴鸷的眼,那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
成何体统。
啧啧啧,这么久没见着六叔叔这模样他差点就要忘记了,六婶儿于六叔就是那束之高阁的宝贝,碰也碰不得,挨也挨不得。只是奶奶分明讲六婶儿已经死了,怎么她又活过来了?难不成六婶儿是妖精还是神仙变的?
杭远将杭致拉至一旁私语两句,杭致听了神情很是难看,他直接对兄长沉了脸,甩袖回到清雅身边,问端方道:“你去禀告老太爷老太太了么?他们现下在哪?”
“老太爷去寻友人下棋,老太太今儿带女眷去雾灵寺替爷祈福去了,至今未归,小的都已派人去禀了。”
清雅一听杭母的名头,背上的汗毛就已竖起来了。
杭致点头,转而对杭远道:“墨大,你安排安排,把这大喜事跟永安城的亲戚们都说一说,过两日我再正式下帖子请大伙过来团聚。三哥,临边近的亲戚们你先发帖子请他们来,到底从外省过来总要久些。老家那边我亲自写信去。”杭致愈说笑容愈大。
杭墨道:“六叔,这都快过年了,外省的亲戚们这一来一回…”
杭致道:“这样天大的好事,自要多庆祝,今儿过年,叫他们一齐在我这里过便成了,大伙都热闹热闹!”
哎哟哟,他六叔还知道热闹二字,自六婶儿死后,哪年过年他不是嫌吵嫌闹,总一个人避到寺里去,今儿也知道热闹了!杭墨啧啧称奇,这是又变回来当初那个好相处的六叔了?
“还是不必叫了。”清雅道。
杭致微愣,从善如流道:“雅儿不喜欢闹腾么?那便不叫了。”他凝视她,眼底满是欢喜笑意,“爹马上就能回来,娘她们去祈福,大抵还要一两个时辰才回来,你也累了,不若我陪你回屋歇息一会,也为侯夫人安排住处。”
清雅看向钱娇娘,轻轻点了点头。
杭远杭墨从未见过钱娇娘,经杭致引见才知是定西侯之妻,父子二人不免惊讶,大伙都知道定西侯不知因着什么事惹怒了皇帝,已经在宫中软禁了三日,大家都避之不及,怎地杭致还将人往回领?难不成狄清雅的归来还与定西侯有关?
杭致亲自带路,清雅挽着钱娇娘缓步向前。红毯一路沿伸至清雅曾经居住的九畹苑,钱娇娘近来识字得趣,见字儿就要认一认。这畹字却不识得,清雅说这是兰花的别称。进了院子,垂柳临冬,一汪清池浮萍添色,几尾锦鲤慢悠摆尾,忽而一鱼跃池,杭致笑道:“鱼儿也知主人回来了。”
清雅对上杭致满足的笑眼,心中涩然,垂眸避开。
绕过偌大的外院,里头却还有一小院,奇石与兰草相得益彰,多了一份雅致。大小丫头婆子三十余个,早已候在院中垂手而待,清雅细看,却无一人眼熟。清雅思及往日这院中欢声笑语,怔然停了脚步。杭致知道她心头所想,柔声道:“自得知你死讯,我日夜寝食难安,娘怕我伤怀,将你院子里那些老人都遣走了。你若是想他们,我再帮你找回来。”
清雅摇头,簌簌掉泪。杭致慌了,也不顾外人在场,轻声细语地劝哄清雅。只是杭致越劝,清雅越哭得凶。钱娇娘算是开了眼界了,杭致哄了那么久,竟然还是不带重样的。
好容易清雅不哭了,与钱娇娘一同进了屋子,里头干干净净的,压根不像是很久没住人
的。清雅环视一圈,红着眼眶与杭致道:“这里头现下是谁住着?若有人住我便不住了罢。”
杭致已然不知小娇妻这小脑瓜究竟想些什么了,他又心疼又好笑,“你的院子我怎么会叫她人居住,只是每日都有人来打扫,我也常常…过来。”
清雅低低应了一声,牵了钱娇娘往里面去。杭致要跟进去,清雅道:“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