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的人见钱娇娘来了,都站了起来。
钱娇娘定睛一看,才发现几十号人多有残疾,非缺胳膊断腿,就是瞎眼少耳,还有几个似被火烧了脸庞,看上去很是狰狞。
这群人大概也知道自己不登大雅之堂,怕被大帅的夫人嫌弃,行过礼后笔直地站在原处,很是紧张。
碎儿低头倒抽一口凉气,钱娇娘面色丝毫不变,与邢慕铮笑笑,“侯爷,怎么来了这么多大兄弟?”
她平静的语气就好像来的是一群再正常不过的人,邢慕铮道:“这些都是与我出生入死,又跟着我一同回来的兄弟,今儿是元宵,我叫他们一同来家里吃饭
。”
钱娇娘点头道:“那敢情好。”
邢慕铮面向底下弟兄,“这位便是我的妻子,你们以后见她要如见我一样尊敬,她说的话便是我的话。”
大家听了都有些吃惊,这是夫人可随意调遣他们兄弟的意思么?
钱娇娘自也有些惊讶。
邢慕铮却像在说一件平常之事,他抬手招人上前来,为钱娇娘一一介绍,“这是彭时,你们先前见过了,他这只手臂是中了敌军毒箭,不得已斩断的。”彭时躬行再行一礼,唤了一声夫人。钱娇娘对他点点头。
“这几个,大牛,李树根,严进,他们都是武州大场大火,去救人时把自己给毁了。”
“司马勾,当内应时不幸被暴露,为保秘密被敌割去一只耳。”
邢慕铮缓慢地一个个介绍,钱娇娘听了很是尊敬与动容,碎儿与山楂听了眼眶也湿了。钱娇娘竖起大拇指笑道:“英雄的弟兄果然也是英雄哩。”邢慕铮虽比起他们来算好的了,好歹完整无缺地回来了,但他的身上那样多的伤痕,何尝不都是九死一生?
大兄弟们听了英雄二字都嘿嘿直笑,李树根摸着脑瓜子道:“夫人说笑了,俺们哪里是什么英雄,是狗熊罢!”
司马勾一只耳也能听得很清楚,他立刻道:“李树
根,咱虽不是英雄,也不至于是狗熊,你是狗熊你一人当去,别把我们也扯上了!”
闻言大伙哈哈大笑,邢慕铮对钱娇娘道:“这会儿还有什么事儿,叫他们去干。”
钱娇娘道:“来者是客,怎能叫客人干活?”
“我们哪是什么客人!夫人您只管指使我们便是,别看咱们兄弟长这样,力气一大把,正愁没处儿使!”
邢慕铮对钱娇娘使了个眼色,“叫他们干没事儿。”
钱娇娘于是便说道:“丁管家正带着人在仁义堂摆桌子,大兄弟们若不嫌弃,便去帮帮他罢。”
“得咧!”
一伙人吆喝着在小厮带领下往仁义堂去了,邢慕铮拉住钱娇娘,与她私语道:“后院里那些个闲人在哪呢,叫她们也去帮忙去,让我兄弟相相看。”
钱娇娘知道他口中的那些闲人指的是那些美人儿,钱娇娘好气又好笑,她们怎么就变成“那些个闲人”了?“怎么就变成叫你兄弟相相看了?这好歹也要男的女的都愿意不是?”
邢慕铮笑道:“行行,让两边都相相,谁看中了就凑一对。”
钱娇娘这才满意,她正要走,忽而又转回来,看向邢慕铮犹豫问道:“侯爷真没有想留的美人?侯爷别不好意思说,到头来与兄弟看上同一个那就麻烦了。”
邢慕铮心中苦笑,她说这话,就还是没将他当她男人。他幽幽说道:“这一根棒子能捅得了几个窝,是不?”
钱娇娘僵住了,他这话是从哪听来的?她干笑两声,古怪地看了邢慕铮几眼,转头离开。
钱娇娘回了后院将美人们都召集起来,将邢慕铮的意思委婉说了,与当时和烟萝雨萝说的一样,由她们自己作主。美人们听了多数神情凄凄,好似钱娇娘欺负了她们一般。只是碍于她的身份,她们不得已都往仁义堂去了。有几个还边走边抹泪。
钱娇娘就奇了怪了,她与红绢等人道:“这不是大好事么?不必为奴也不必为妾,还能自己选一个丈夫,为啥她们都跟要她们去上战场似的?”
“许是有人就爱作小,当半个主子要奴才们伺候。”山楂快言快语。
“还有人喜欢当妾?”钱娇娘就不明白了。
碎儿道:“夫人,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宫里头的娘娘们,除了皇后,哪个不是小?但全是尊贵的娘娘哩!”
钱娇娘挑眉,轻笑着摇了摇头。尊贵么?也只有她们自个儿心里有数。
不管美人们怎么想,邢慕铮那些个大兄弟已是在仁义堂乐呵乐呵地干起活来,丁张请他们摆圆凳,他们就一个抛一个接,仿佛那些个木头凳子是棉花做的,由得他们来杂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