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皇帝来说,好像没什么能够难倒他的,但是太后毕竟是他的生母,母子天性,也是皇帝最大的软肋。
谭伶说了这句,又忙道:“咱们还是先回去歇息片刻,毕竟娘娘身子要紧。”
仙草却道:“那个……胡美人如今在哪里?”
谭伶道:“原先在荷香殿,因为给太后不喜,方太妃就罚她在荷香殿后的小佛堂内抄经念佛,不得外出。”
仙草道:“你带我去看看这个人。”
谭伶有些迟疑:“娘娘……”
仙草一笑道:“都说她像是徐太妃,我却还一眼都没见过呢,今儿也是时候该见见了。”
谭伶对上她笃定的眼神,想了想又先劝道:“娘娘先前早饭也没有吃,好歹先回去,换一件衣裳,吃点东西,就算自己不想吃,也要为了龙胎着想。”
仙草听他说的有些道理,于是便先回了内殿,吃了半碗粥,稍微梳洗整理,才往荷香殿后小佛堂而去。
因下过雨,地上处处都闪烁着水光,给山风吹拂,荡起片片涟漪,上下台阶都须格外小心,谭伶不离左右地跟着。
仙草来到小佛堂的时候,正好天色隐隐地有些要放晴的意思,一道光从阴云里透出来,射落在佛堂前的台阶上。
仙草拾级而上,还没进门,就看见有个人跪在佛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似在敬佛。
门内的宫女正在躲懒,后知后觉看见仙草,慌忙报德妃娘娘驾到。
佛前跪着的女子一颤,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
她转过身,向着仙草屈膝行礼:“臣妾参见德妃娘娘。”声音倒很是动听。
仙草静静地看着面前之人,她早就听说了无数有关胡漫春的传言,如今亲眼所见,其实倒也不觉着她格外的像自己,只不过惊鸿一瞥中的眉眼似乎有那么三四分。
难以想象,皇帝居然对着这张脸而沉迷。
仙草定了定神:“外头都翻了天了,你倒还稳得住。”
胡漫春低眉顺眼地忙回答道:“臣妾之前听闻太后有恙,因太后不太喜欢臣妾,所以不敢前往,只在这里给太后念经祈福。”
仙草一笑:“你果然乖巧,怪不得皇上喜欢你,你抬起头来。”
胡漫春闻言果然慢慢抬头,她的脸前儿给太后打过,此刻还有些许的青肿,但是肤色白皙,眉清目秀,又加上一袭轻绯色的立领衫子衬托,看着越发有几分楚楚可怜。
望着她这般神情,仙草似乎能想象到她在皇帝面前是如何的温顺可人,皇帝毕竟还是很吃这一套的。
仙草敛神道:“都说胡美人容貌过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只是……当时本宫封妃的时候如何不曾见过你?以后也不曾见你前往请安。”
胡漫春怯怯地说道:“请娘娘饶恕,这本是皇上曾特别吩咐,让臣妾不要去宝琳宫,至于原因臣妾也不知,并不是臣妾故意无礼怠慢。”
仙草点点头:“原来是皇上吩咐,必然是皇上觉着我性子不好,怕你过去后会吃亏,这是皇上疼你呢。”
胡漫春恰到好处地笑了笑:“多谢娘娘这般抬举臣妾。”
仙草走到她身旁,道:“只可惜,太后不太喜欢你的脸,这脸上还疼吗?”
“谢娘娘关切,已经不疼了,”胡漫春收敛了笑,她抬手在脸上拢了拢,苦笑道:“太后好像格外讨厌臣妾,大概是臣妾的长相不入太后的眼。”
仙草道:“你可知道为什么?”
胡漫春迟疑地看了她一眼:“臣妾……”
仙草道:“你大概也听说过,毕竟在宫内这么多日子了。”
胡漫春小声道:“臣妾曾经隐约听人说过,说臣妾长的、似乎像是一个人。”
仙草抬头看着面前那尊慈眉善目的金佛,轻声说道:“像谁?”
“像是、”胡漫春道:“像是之前给太后赐死了的徐太妃娘娘。”
仙草道:“你进宫之前,没有人跟你这么说过?”
胡漫春吓了一跳:“进宫之前?臣妾进宫前还不知徐太妃娘娘是何人呢,何况宫外也没有人知道太妃长的什么样儿,怎么会……有人说过。”
仙草觉着有些累,便走到旁边的圈椅上缓缓落座:“我之前虽不曾见过你,却也知道你的来历,你是苏州人士,父亲是个学究,只不过在你入宫之后不多久就身故了。”
胡漫春低着头:“娘娘怎么……对臣妾的出身这样感兴趣。”
仙草道:“我自然感兴趣,你的出身很是一般,却能够在内务司那样严格的择选中脱颖而出,在新一批的秀女之中最先得圣宠,不仅是我,所有人都对你很感兴趣。”
胡漫春微微笑了笑:“其实臣妾也听说过,当初的淑妃娘娘家世也是寻常,却也是第一个得圣宠的,最后还给封为淑妃,可见后宫里不靠别的,只是皇上的恩宠罢了。”
仙草淡淡道:“你倒是胆大,敢用淑妃来自比。”
胡漫春忙请罪:“臣妾一时口快逾矩,请娘娘见谅。”
仙草盯着她道:“不要再提淑妃,她也不是你能随意提及的。何况淑妃是容色出众,而不像是你一般。——你可知道内务司经手秀女的人里有多少见过昔日徐太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