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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谈(下)(1 / 2)

楚留香这番话其实说得不太客气。

这种不客气并非针对她,而是出于一种自省。

他一生所为,对得起江湖对得起朋友,若说道心有憾,也就只有这一桩事。

这一桩本可以处理得更好,却因他傲慢而终成遗憾的事。

不过就像她不太可能去跟胡铁花姬冰雁聊这些一样,他也同样不曾对人提过这桩旧事。

如果此刻和他坐在一起喝酒的人不是她,他绝不会轻易将这番自省宣之于口。

阿柳听完,良久都没有出声。

平心而论,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但在此之前,每一次想到,她都刻意避开,刻意不去深想,甚至还会安慰自己,如今这种微妙的平衡对他们俩都好。

她只需小心维持,一切就不至于失控。

事实上,一切也的确不曾失控。

痴人若林朝英,在她的“小心”之下,也不过只吐露过一回伤心。

其余时候,只要她愿意,她大可以风平浪静,同他维持着她想要的知己之交,仿似无事发生,直到天荒地老。

“我其实不想教你到底要怎么做。”楚留香将最后半条鸡腿撕下来,递到她面前,“虽然我多少能算是你的‘前辈’,可这种事正如我方才所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旁人干涉,只添无益罢了。”

阿柳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那鸡腿,却没立刻吃,而是问道:“那你为何还是说了?”

楚留香闻言,面上再度露出那种奇异十分的笑容。

像毫不了解,也像看透一切。

晨光熹微,不知何时,江上起了一层薄雾。

尽头处云龙翻滚,细看之下,竟有电光闪烁。

阿柳没能等到他的回答,却等到了他笑毕起身,抬脚迈入江中,朝那电光来临的地方奔去。

他看上去还是十分从容,但一步接着一步,竟瞬息之间就走到了电光之下。

在这一刻,原本只如细丝的电光忽然化身银龙,于天际俯冲而下,化作一片白光。

阿柳猛地从浅滩上站起来!

她睁大眼睛,试图看清他离开的这一刻。

对任何一个有志于武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个绝无仅有的进步之机。

然而入目所及,只有这吞天没地的白。

她心神大震,经脉却在这奇异的光下舒展开来,仿佛无形之中,正有一只大手落到她身上,替她梳理完了在绣玉谷外受伤时紊乱的内力。

恍惚之间,阿柳竟有一种站在初升朝阳下的感觉。

但须臾,眼前的白光便随风而散,远处的云层内,第一束日光轻缓地流淌而下。

江水奔涌,日升月落。

雾散于无形,云归于天际。

一切不过一瞬呼吸。

眼前的水面上,奔云而去的月白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她怔了许久,末了低头一望。

目光触及到手中那半条鸡腿时,耳畔的风好似停顿了一瞬。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在这一瞬,她确实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说因为你并非需要我告诉如何做,你只是需要我帮你说出来。

……

姬冰雁找过来的时候,阿柳已经在江滩上坐了一整个上午。

他来时骂骂咧咧,说你怎么跑这来了,丐帮那边找不着你,都快急死了。

“尤其是林——”说到这,他忽然瞥到了她脚边那两个空酒坛,面色顿时变了,鼻子再一嗅,当场睁大眼,“这我的酒啊,你什么时候拿的?”

阿柳:“昨晚。”

姬冰雁一愣:“你昨晚回过船上?”他怎么完全没发觉?

“嗯。”她点点头,“你当时睡死了,没听见也正常。”

姬冰雁盯着她看了片刻,总觉得有点奇怪,奈何搜肠刮肚也说不出究竟奇怪在哪。

最后他啧了一声,说所以你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这吗?

“是啊。”她已然猜到他的下一句,干脆从滩边起身,拍了拍沾在袍上的细沙,“走吧,回去,正好我有事要找燕姑娘。”

“那位燕南天姑娘吗?”姬冰雁念完这个名字,忽然话锋一转,“我要是没记错,高亚男也特崇拜她。”

阿柳本来还在琢磨该怎么跟燕南天说嫁衣神功的事,听到他这话,脚步一顿,侧首向他望去。

姬冰雁被她望得不太自在,道:“怎么了?”

“你跟她还聊过这些吗?”她挑眉。

“那日你不是先走了么。”他的语气难得不自然,“你前脚刚走,她后脚便醉了,还在那客栈大堂里舞起了剑,说自己虽是华山门下,但最欣赏的剑客却不是枯梅大师。”

阿柳:“……然后呢?”

“然后她就醉得不省人事了啊。”他说,“我只能送她上二楼休息,刚送完,你就又回来寻我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时没见着她。”她也想起来了,“不过她一个女孩子……喝多之后住客栈,还是有点不安全,你把人放楼上就走了,也不太合适吧。”

姬冰雁平时极其敏锐,这会儿倒是完全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还主动解释道:“我有留人在客栈里守着她,也替她包下了客栈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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