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暴雨如注,顷刻而至。
夜半未明, 一辆轻便小巧的马车趁着夜色从裴府驶出来, 朝城门口驶去。
城门口值夜的守卫打着哈欠, 眼角挤出两滴泪。一个哈欠还没打完, 他忽然听见由远及近的声响。
在寂静夤夜之中, 哒哒的马蹄声以及车轮滚动之声显得格外清晰。
他晃了晃迷糊的脑袋,转头望去,只见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在黑夜里逐渐显出轮廓。
“什么人?”守卫拿着火把, 朝来人喝了一声。
赶车的车夫一身粗布赭衣, 生着一张普通寻常,让人看过即忘的脸庞。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在守卫面前晃了下。
“出城!”
虽然对方很快就收起了令牌, 但守卫还是看清了令牌上的字, “等着。”他说完, 转过身, 将火把插在城墙上, 和一道值夜的同僚说了几句,开始打开城门。
禁闭的城门缓缓开启,不等城门全部打开,赶车的车夫就一扯缰绳,驱使着马车从空隙里驶了出去。
一出城门,马车便立刻提了速,朝远方疾驰而去。
一直到离开建康京畿范围,马车才逐渐减速。
马车上, 裴珣掀开帘布。天空已经透亮,但由于这场滂沱大雨,外边仍呈现一片灰茫茫。裴珣从窗口回望后方,建康城的轮廓在茫茫大雨中若隐若现。
“郎主?”
马车里,伺候裴珣的心腹看着侧头而望的裴珣,心里颇为担忧。郎主往日总是一副温文尔雅、气定神闲的模样,此刻脸上的笑意全数消失,眼眸凝重。他跟着郎主几十年,郎主从未吃过这样的亏。他真怕郎主会受不了这次的打击。
放下帘子,裴珣仿若感叹一般轻声道:“成王败寇。”
这是一场他和沈凤璋的博弈。沈凤璋若是输了,将会失去一切,成为他的禁脔。如今只不过是输的人换成了他而已。
“一胜一负,兵家常事。”
裴珣看得很开。哪怕他知道这回不仅是败给沈凤璋,还会被赵渊穆、殷贵妃等人追杀,心中也毫无畏惧之色。
从小到大,旁人需要花费许多精力才能弄懂的东西,他永远只消看上一眼。不管是高官厚禄还是盛誉美名,对他来说都是唾手可得之物。只要他想,易如反掌。生活对他来说,没有丝毫难度。
生死皆无趣。
裴珣虽然在心腹的帮助下,半夜出逃,但实际上,他并不真正觉得害怕恐惧,一切都是顺其自然。被人追杀就逃,逃不过就赴死。裴珣只是在按部就班行事。
对裴珣来说,生或死并无太大区别。
现如今,只有在想到沈凤璋时,裴珣心里才会生出较大的情绪变化。这还是他第一次想要什么,却没有拿到。裴珣只觉自己心口发痒,仿佛被蚂蚁咬了一口,想要却得不到的渴望在心上生根发芽。
“郎主?”
裴珣眼眸一闭,再睁开时,周身那股寂寂一扫而空。他眼眸里再度浮现笑意,“无事。”
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努力活下去。早晚,他要回来建康,要让沈凤璋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就在裴珣下定决心要好好活着不久,疾速行驶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车夫从外边探进头来,“郎主,前边一棵大树倒下了,把路拦住了。还请郎主稍等,属下去把树挪开。”
车夫汇报完,收回身子,转头刚想下车就被裴珣喊住。
裴珣的声音隔着一层马车传出来,听上去多了几分冷肃。
“不用去了。”裴珣望着帘子,仿佛透过帘子见到了外边的景象。他轻声道:“有人来了。”
几乎是裴珣声音刚落,一摊鲜血便泼溅在帘布上,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
裴珣也习武,但他习武只是强身健体,并没有几分真正的威力。面对马车外的腥风血雨,他端坐在马车中央,面不改色,耐心等待着。
原先坐在马车里伺候他的心腹也早已经出去帮忙了。
马车外,前来刺杀裴珣的刺客如同潮水一般纷纷涌来,络绎不绝,杀了一批还有一批。不论是面容平凡,身材瘦小的马车夫,还是原先待在马车里的心腹,都是武艺高强的能手,但蚂蚁咬死象,面对如此众多的刺客,两人渐渐也觉得棘手起来。
“这样不行。”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决定一人留下来牵制刺客,另一人护送郎主赶快离开。
“郎主!坐稳!”随着马车夫一声低喝,停滞在半路的马车终于再度动起来。这回前行的速度比先前又快了一倍不止。
雨越下越大,天地仿佛成了泽国。坐在车外的马车夫视线被雨水遮挡,几乎已经看不清方向。
大部分刺客被留下来的护卫拦住,但还有一些漏网之鱼追了上来。马车夫一边控制着高速行驶的马车,一边尝试躲开后方的追踪。
“驾!”
正鞭打着马匹的马车夫忽然间脸色一变。
前方的路居然被人炸断了!
“吁!”车夫用力收紧缰绳,手上青筋暴起,面容狰狞到可怖,然而先前速度太快,马车去势太急,根本刹不住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