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夜里凉风如水,园中繁茂的树叶在风中晃动, 哗哗作响, 在地上投下摆动不停的暗影。
殷贵妃任由沈凤璋弯腰行礼, 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会儿, 才忽然展露笑颜, “沈大人免礼。”
“本宫常闻沈大人年轻有为,乃是朝中栋梁,今日一见, 果然不同凡响。”
沈凤璋直起身, 微微垂眸,声音谦逊,“贵妃过誉了。”
殷贵妃轻笑一声, 没有再坚持方才的话题。她盯着沈凤璋的眼睛, 声音温软柔媚, “近日秋风萧瑟, 夜里更深露重, 颇有几分寒意,沈大人夜里回府,还是要——”殷贵妃唇角带笑,眼里光芒流转,意味深长,“——注意身体,小心着凉。”
沈凤璋神情自若,朝殷贵妃拱手, “多谢贵妃关心。”
殷贵妃打量着沈凤璋那张面不改色的脸庞,看上去她仿佛当真把自己方才的话当成了关心,然而以沈凤璋往日表现出来的心计手腕,会听不懂她话中深意?
收回打量着沈凤璋的目光,殷贵妃拨了拨指甲套,抑住即将涌上唇边的冷笑。
年轻人,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畏无惧。
殷贵妃今日的目的就是顺道见见沈凤璋,既然见过了,她柔媚地笑着,“沈大人,夜已深了,本宫先行回宫了,沈大人也尽快回府吧。”
离开前,殷贵妃倒是把方才出来找人的宫人训了几句,责怪他怎么能耽误沈凤璋回府,并且还把方才借过去的宫人放了回去。
提着灯笼的宫人从举灯的队伍中走出来,小跑着回到沈凤璋身边。
注视着宫人回去,殷贵妃眼眸里含笑,“那沈大人,本宫就先回宫了。”
沈凤璋客客气气,“恭送贵妃。”
送走贵妃之后,沈凤璋才又转身朝宫门口走去。提着灯笼的宫人依旧走在沈凤璋跟前,小心翼翼挑着灯为沈凤璋引路。
没走几步远,沈凤璋莫名感觉有几分头晕。
“大人,您怎么了?”
听到提灯宫人小心翼翼的询问声,沈凤璋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停下脚步了。
秋夜里的凉风还在吹拂,然而吹在沈凤璋面上,却再也无法带给她方才的清凉。周遭哗哗作响的树叶,让她无端升起几分燥意。
沈凤璋用力咬了下舌尖,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逐渐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瞬。
中招了!
“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奴扶您去那边的花园里歇歇。”提灯的宫人说着,就要上手来搀扶沈凤璋的胳膊。
尽管手脚也开始发软,沈凤璋还是往旁边一侧,避开了宫人伸过来的手。她藏在袖子中的手狠狠掐了掐掌心,面上一片淡然,朝宫人淡声道:“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用不着歇息,送我出宫。”
提灯宫人一时拿不定主意,他仔细看了看沈凤璋,发现她似乎当真没有大碍后,才又提着灯重新往前走。
沈凤璋用指尖狠狠掐着掌心,跟在宫人身后,只想尽快出宫。尽管头昏脑涨,但她脑中仍是如同本能一般闪过几个关键问题。
怎么会中招?
这个宫人是否可信?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前方宫人的背影,脑中回放起走出明光殿的每一幕。忽然间,沈凤璋眼神一变,心下有了决断。
“沈大人,您要去哪儿?”
沈凤璋落后了几步,还没来得及走上其他路,就被提灯宫人一口喊破。她站在原地,看着转过身来的宫人。今夜无星无月,夜幕格外深沉漆黑,似是蒙上一层黑布。
宫人手中的宫灯作为花园中唯一的光源,散发着柔柔的白光,从下而上的光束落在对方脸上,令那张忠厚老实的脸庞都显出几分阴森可怖。
沈凤璋仿佛没有看到对方脸上透出的阴森恶意,她神情自若,“我忽然想起来,方才有件重要的事没有向陛下禀报。”她满是威严,淡声吩咐道:“现在送我回明光殿。”
宫人微微弓着背,模样谦卑,出口的话却不带多少恭敬,“夜已经深了,沈大人若是有什么事,不如明天白天再向陛下汇报。今晚,就先随奴出宫吧。”他说着,五指并掌做了个请的手势。
对方指着的前方一片漆黑,没有半丝亮光,远处黑色树影摇晃着,如同一头头张牙舞爪,蓄势进攻的妖兽。
沈凤璋收回目光,脸上神情不知不觉间已经转冷,“你就不怕当今至尊事后追究?”
伴着沈凤璋冰冷的声音,一道凉风正巧吹过,从衣袍下摆与衣袖处灌进衣服里,顺着皮肉上的毛孔钻到血肉里、骨头里。提灯宫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望着沈凤璋的眼里泛上几丝惧色。
按理,这个时候药效已经发作了,沈——哪怕是在心里,宫人也不敢直呼沈凤璋的名字。那个药效,足够让一头黑熊欲、火焚身,丧失理智,为何沈大人看上去仍是毫无大碍的模样?
想到有关廷尉府沈大人的那么多传闻,宫人一颗心跳得越发快,快得像是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正如沈大人所言,他如何承受得起她还有当今至尊的怒火。想到传闻中沈廷尉的手段,宫人两股战战,连手上的灯笼都有些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