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穆的“一不做二不休”来得很快。
这场发生在皇城中的变故, 超出所有人预料。这其中,最震惊、最不可思议的正是当今至尊本人。
事变的当天, 天上刚刚下了一场雪, 晶莹剔透的白雪覆盖在树木上,笼罩在巍峨的皇宫中,为这座皇宫添上无尽的圣洁。
“老蔡, 再去多点几个炭盆。”
明光殿里,披着大衣的当今至尊摸着手边的双陆, 从窗子里望出去,看了看落满雪的庭院, 朝一旁伺候的内侍吩咐道。
蔡内侍恭敬地应了声, 赶紧转身让下面的人再送几个炭盆过来。吩咐完下面的小内侍,蔡内侍重新站到当今至尊身后, 凝视着当今至尊的背影,他心中闪过几分担忧。
他伺候了当今至尊那么多年, 昔年不畏寒暑的当今至尊, 如今竟要在屋子里摆上那么多炭盆。以往坐下时,挺拔笔直的腰背,现在竟也佝偻起来,如同一张弯曲的弓。
陛下——老了!
蔡内侍心中这一声略带不安的感慨, 正好与当今至尊的叹息声撞在一起。
当今至尊握着棋子, 却迟迟没有落下去,他长叹一声。
“陛下可是乏了?”蔡内侍急忙问道。
“唉。”当今至尊将手里抓着的双陆棋扔到一边,起身站起来, “也不是乏了。”他顿了顿,缓步走到窗边。
庭院里,几名宫人正在扫雪,竹丝扫把落在青石板上,刮蹭出刷刷刷的声音。远处的天空,则显得越发昏沉,似是发灰一般,让人看了,心头也不由阴郁起来,如同蒙了一层阴霾。
“也不是乏了。”逐渐显出老态的中年男人,双眉紧皱,他看了会儿少了白雪覆盖后,逐渐露出来的青石板,声音幽幽,“就是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安定。”
他看着这场雪,脑中竟然莫名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事。那时候,他还只是一名坐镇雍州的皇子,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天,建康城中突然传来快马加鞭的消息——太子弑父,谋权篡位。
一阵凉风吹拂过当今至尊的身体,让他浑身一寒。
蔡内侍小步上前,关紧两扇窗,低声劝道:“陛下,窗边寒气重,您保重身体。”
屋里七八个炭盆的热力,重新漫卷当今至尊的身体,一下子冲走方才的寒意,让他恢复温暖。当今至尊失笑,转身朝榻走去。
他这是怎么了,竟然在想这些东西。阿容儿对他,向来孺慕。
想到向来孝顺的爱子,当今至尊不禁对自己方才冒出来的念头生出几分内疚。想了想,他吩咐蔡内侍,“去吩咐御膳房,今晚做些阿容儿爱吃的菜。去请殿下一道来用晚膳。”
“父皇!阿容儿来了!”
明光殿里,当今至尊尚未见到爱子,便已先听到爱子中气十足,意气风发的声音。想着走进来满是少年意气的爱子,他脸上不由显出笑意,眼眸里也带着慈爱。
“阿容儿来了。快把外衣脱了,去去寒气。”他坐在榻上,主动吩咐宫人照顾好赵渊穆。
“儿臣拜见父皇。”赵渊穆脸上带笑,行过礼后,主动坐到当今至尊身边。
晚膳还没送上来,当今至尊看着坐在身旁,面容英俊,身材挺拔,意气风发的爱子,心里满是喜意,他主动开口问起阿容儿这段时间政务处理如何,是否上手。
和古往今来所有帝王一样,当今至尊同样不愿见到自己一点点老去,看到自己大限将至。但比起那些贪恋着权势不肯放手的皇帝来说,当今至尊又更加想得开一些。更何况,殷贵妃是他最爱的女人,阿容儿是他和殷贵妃的独子,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如果是要把皇位交到阿容儿手里,他没什么不舍得的。
比起不舍,当今至尊倒是更担心阿容儿会做不好这个皇帝。他先前觉得阿容儿性情有些急躁,有时候手段也有些斤斤计较,不够大气。这段时间,他放权给阿容儿,一半是考验他,一半也是想借机教导他。
赵渊穆言笑晏晏,他将自己手头正在处理的事告诉父皇。以他的身份,身边门客智囊无数,就算他想不出好办法,身边的人也会纷纷献计。有这么多人出谋划策,赵渊穆对自己的处理非常有自信。
谁料,父皇听了之后,确实点了点头,夸了他两句,然而话音一转却是,“我记得阿璋以前处理过类似的事,她先前处理得非常好,平衡了各方,你可以去向她询问询问。”
赵渊穆摆在膝盖上的拳头猛然握紧。询问?!父皇竟然让他去请教沈凤璋!他身边如此多门客想出来的处理办法,难道还比不上沈凤璋一个人!
到底是这些天历练之后有所长进,赵渊穆虽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然而原先急躁的性情却被好好打磨了一番。他沉住气,笑着与父皇继续谈论政事,只是在话题最后,看似无意中聊起一般,朝当今至尊旁敲侧击。
“父皇,沈凤璋如今大权在握,您对她有何打算?”
“阿璋本事不小,几乎所有事情交给她,她都能办得妥妥当当。而且,她对我又忠心耿耿。我打算再让她熬一熬资历,然后安排她进中书台。”
大周的中央行政体制有些类似沈凤璋那个世界唐代的三省六部。其中中书台正是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