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至尊早已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然而他僵硬着脖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并未显露出丝毫对来人的好奇。
有何可好奇的?如今能进明光殿的,不是那个逆子和婉茹,就是他们的人。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来人却久久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当今至尊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末将参见陛下。”
听到还算耳熟的声音,当今至尊脸上神情一震,他竭力转动眼珠,扭动头颅去看来人。
好不容易,当今至尊终于从余光中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沈隽?!怎么会是沈隽?那个逆子怎么会让沈隽进来呢?!他在现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是想要救自己出去?还是……他心里有个猜测。
当今至尊心潮澎湃,浮想联翩,他真想好好问问沈隽的来意,然而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他斜着眼珠,吃力地定睛牢牢凝望着沈隽,想用眼神传递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一时之间,当今至尊不禁有些埋怨沈隽不够贴心,站得离他太远,竟然没有再靠近一些。
当今至尊一心想和沈隽交流沟通,然而沈隽的回应却是——
明光殿里,忽然响起几声低沉的嗤笑。
当今至尊怔楞半天没反应过来。沈隽的反应似乎不对劲?
望着躺在床上,憔悴消瘦得脱形,双鬓染霜,发顶逐渐稀疏,两只眼睛竭力往一旁侧着,看上去颇为怪异可怖的中年男人,沈隽唇边显出几分讥笑。
“陛下,您如今的模样似乎不大好?”
听出沈隽话语之中的冷漠与讥诮,当今至尊终于明白,沈隽今日同样来者不善。但他不解的是,自己没有半点对不起沈隽的地方。
恰恰相反,当初沈隽想去从军,他还特地照顾沈隽,将他送去了沈老郡公旧部那里,此后也多次提拔他。
他不明白,沈隽为何会对他有如此态度。
除非……
当今至尊瞳孔猛地放大,眼中闪过惊疑之色。除非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沈隽接下来说的话,正好证实了当今至尊的猜测。
“陛下,或者我该叫你一声父皇?”
“啊啊啊!”当今至尊声音激动,万万没想到,沈隽竟然当真知晓了他的身世。
沈隽似是猜到了当今至尊想要说什么。他淡淡一笑,“你以为你能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吗?”
望着沈隽那张满是冷漠与距离感的脸庞,当今至尊张开嘴,顶着喉咙仿佛撕裂一般的疼痛,一字一顿,用沙哑得仿佛被炭火灼烧过,经历过砂纸打磨的声音,微弱地开口,“是我对不起你。”
短短几个字,说完之后,当今至尊却仿佛耗尽了浑身大半的力气,他躺在床上,大口喘息着,如同一条缺水的鱼。
面对当今至尊竭尽全力,艰难吐露的歉意,沈隽却丝毫未曾动容。他声音冷淡,“你确实对不起我,不过最对不起我的人,却不是你。”
婉茹?!
当今至尊脑中忽然映出一个名字。他转动着眼眸,吃力到脸色涨红,发出的声音却微弱得几不可闻。
“是,是我。”是他的错。
沈隽苍灰色的眼眸如同被冰封的湖面,没有丝毫暖意。他唇角轻轻一挑,一抹讥诮显露出唇边。这个以血缘论,他该喊一声阿父的男人,一面能够看着自己的妻子被逼上绝路,另一面却能在爱妾对他下毒之后,依旧替爱妾揽下罪名。
当真是既薄情又痴情。
他冷笑一声,“冤有头债有主。”沈隽终于往前了几步,靠近当今至尊,他俯身在当今至尊耳旁轻声了几句。
当今至尊瞳孔蓦地一缩,大惊之下,好不容易能开口说话的嗓子,又再度只能发出“啊啊啊!”声。
沈隽起身,脸上带笑,笑容温和,“殷贵妃死前托我给你带句话,她的死都是由你造成的。”
婉茹死前竟然是这样想的吗?听到婉茹的死讯,当今至尊只觉浑身所有力气全都一空,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骨头,头脑中一片空白。待听到婉茹临终遗言之后,他心中刺痛之余,反倒又重新清醒过来。
他凝望着沈隽,心中懊悔不已。是啊,婉茹是因他而死。如果不是他一心要保住沈隽,又怎么会让沈隽有机会壮大势力,最终逼死婉茹呢?
婉茹临终前怨他,确实该怨他!
当今至尊蓦地又想起一件事,沈隽不肯放过婉茹,那会放过她的孩子吗?
“啊啊阿容儿。”撑着那一口气,当今至尊总算又重新说出话来。他凝视着沈隽,眼眸中放出摄人的光芒。不行!他一定要保住阿容儿的命!
沈隽微微一笑,猜透了当今至尊的想法。
“想让我不对赵渊穆下手,很简单。我只有一个条件。”他看着当今至尊,缓缓说出自己的要求,“只要你下旨,恢复我的身份,承认我与你的关系,我自然不会做出残害手足性命之事。”
当今至尊没料到沈隽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一时间,望着沈隽的眼眸显露出复杂之色。没想到,他竟然还想着认祖归宗。
沈隽哪里是想着认祖归宗。原著里,他就一直没有透露身世,哪怕是登基为帝,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