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跳窗后留在了窗外,没有离开补给点。”
谢长生一语点破了彭婆婆准确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没错,我听到了宁准的提示。要知道,白天的禁区也许比混乱的补给点还要可怕太多,我可不想无缘无故地去挑战它。”
彭婆婆谨慎地停在了房门附近,没有再前进。
她与谢长生保持着一个绝对不属于朋友的安全而警戒的距离。
目光交接,彼此对视。
彭婆婆笑着叹了口气:“你没有必要这样看着我,长生。我相信你对我的到来不感到意外,你知道我迟早会找上你。因为如果不能说服你帮助我,那么我在副本里的背叛将显得毫无意义,而且蠢笨至极。”
“毕竟故事的最后,我们都要回归现实。”
“而现实里,我只是一个孱弱的老妇人,而你们,则是三个都称得上身手矫健的青壮年男人。相信我,我还没有狂妄到自认为可以独自战胜你们三个的地步。”
谢长生观察着彭婆婆这副略显陌生的皮囊,嗓音冷淡道:“看来你在天葬台的住处没有预留任何可以短时间内杀死我们三个人的手段,同样,你也没有一定的把握能够在副本内杀死我们之中的任何两个及以上。”
“所以,你没有成功加入李金雅的阵营,而在你原本的计划中,你也并不打算在你参与的第一个副本中就背叛我们。”
彭婆婆笑容不变,只略挑了下眉:“你从来都认为我一定会背叛你们。”
“你不会吗?”
谢长生漠然直视着彭婆婆。
彭婆婆没有回答他,他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
他继续道:“你是否加入了李金雅的阵营仍存疑,我个人推测你不论是否加入,都至少与李金雅的组织达成了一定的共识,或者有了一定的合作。但他们大概率都无法帮你在副本内杀人,或是完成另外的某些目的。”
“而你原本是否打算在现在背叛我们这一点,却可以轻易确定。”
“或许在进入魔盒游戏之前,你做了一些准备,但无论多少,它们都一定不足以支撑一个依靠着宁准的魔盒第一次进入游戏的新人在第一个副本就仓促进行的背叛。”
话音一顿,谢长生沉没在一片漆黑之中的清淡眉眼蓦地扬起了几分锋利。
他的目光冰冷地刮过彭婆婆的眼珠,带着尖锐的刺探:“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在第一晚的镜子博物馆里究竟遭遇了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让你选择背弃一切,铤而走险?”
彭婆婆勾起唇角:“你就这么确定是在镜子博物馆,而不是最开始的研究所,不是桥上,不是森林,也不是第一补给点内?宁准的小情人的猜测可是和你完全不同,他没有告诉你吗,还是你不信任他?”
“不,是他不够了解你。”
谢长生无视了彭婆婆话语里满是荆棘的陷阱,平静道:“人类的欲望无穷,不论大小,不论多寡,没有人能够逃脱欲望的猎捕。但你,一直都是一个相当聪明且有原则的人。”
“金钱,权势,男色,都没有被你放上天平的资格。”
“但这个世界上确实还存在着一样欲望,能够轻而易举地改变你的想法,践踏你的原则,让你选择放弃其它所有。”
似乎预感到了谢长生将要说出口的内容是什么,彭婆婆的眼神一沉,终于变了形色。
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翕动着,颤抖开合。
她想要开口阻止,但最终也没有吐露出任何一点字音。
谢长生的声音如石溅水,落在了寂静黑沉的房间内,清晰可闻。
“苏乐乐,你的女儿。”
他道:“在第一补给点,你向我们隐瞒了一部分在镜子博物馆的遭遇。”
“你不仅仅是在镜子里看到了她,更是看到了她复活的希望。你必然得到了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才会果断地做出选择。”
“你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任何说辞,没有人能诱惑你,左右你,你只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比起其它地方可能存在的说服,我更愿意相信是那些会窥测人心与记忆的镜子,真正动摇了你。”
交融着昏暗的空气好像有了一刹那的凝滞。
彭婆婆抬起眼,死死地盯着谢长生。
她的眼珠浸泡在黑暗的泥沼中,如两汪沉窒而又冰冷的深潭。它们未曾表达任何情绪,却仿佛埋藏着最压抑尖利的嘶鸣。
“你想说些什么?”
彭婆婆沙哑开口:“你也想要来嘲笑我的痴心妄想,来用各种各样的实据论证我是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疯婆子、精神病?”
“不,不会的,长生。”
“你不会那么做。”
“我知道你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也知道你私下里从God实验室和XL研究所购买的那些器械都是什么,你又打算利用它们做什么……死而复生的实验和试图将一只猫变成人的诡异妄想相比,究竟谁才是那个真正的疯子?哈,真应该让宁准来看看,他的朋友到底都是些什么病入膏肓的怪物……”
谢长生淡声打断了她:“他本来就是人。”
空旷的房间骤然寂静。
一点尾音的震颤与充满情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