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此事,也是为了――”
“不论为什么。”
胡先生道:“也不能为了做成事,便忘了该如何做人。”
白岭狠狠打了个颤,脸色慢慢灰败下来。
“养不教,父之过。父母不在,师者代之。”
胡先生平静道:“白岭做出此等劣行,是师长不曾教导好,我既是他的老师,自然该在此给二位公子赔罪。”
胡先生上前一步,伸手敛起衣摆。
白岭原本已灰败冰冷得几乎成了个淡漠的影子,此时却忽然出现了分明裂痕,他瞪圆了眼睛,几乎难以置信,忽然死命挣扎:“先生!”
少年太单薄瘦弱,纵然豁出命一般挣,也轻易被家将单手制住。
白岭打着哆嗦,嗓子发不出声,哀求地看着胡先生。
胡先生神色仍极平静,望了他一眼,收回视线。
白岭没能在那一眼里看见任何责备,冷意却反而自骨缝间刺出来,叫刀疤牢牢按着,哑了嗓子哀求,“我该死,我知错了,你们砍了我罢,送我去报官也行,别……”
胡先生在门前拜下去,双膝未及触地,却已被一只手稳稳阻住。
胡先生微怔,视线循着那只手抬起来,落在眼前人身上。
萧朔命人收了桌上残羹冷炙,示意亲兵将白岭也一并带走,重新上了热茶:“请。”
胡先生皱了皱眉,看着屋内情形。
他其实已看出些蹊跷,此时在门口迟疑片刻,还是不曾多说,举步进了门。
茶博士跟在胡先生身后,原本也想进门,却见那些壮硕魁梧的家将已利落动身,不用吩咐,悄无声息出门,散开守在了门外。
哪怕一个全不懂阵势的人来,也能看得出这些人挑的位置极为精妙。
处处连环相扣、密不透风。彼此守望,无论谁想靠近窥伺,都要结结实实挨上一把钢刀。
茶博士扫见那鞘中泄出的雪亮刀光,只觉颈后嗖嗖发冷。他彻底没了胆子,向门外退出几步,裹着吓出得一身冷汗,逃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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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内,胡先生看着不知何时关紧的门,眉头彻底蹙紧。
“恩威并施,攻心为上。”
萧朔回到桌前:“不归先生好治军手段。”
胡先生始终平静的表情凝固了片刻,垂在袖中的手动了下。
萧朔转身去倒茶,才碰到茶壶,袍袖忽然翻转,已将三枚朝头颈射过来的飞蝗石尽数敛落。
涂了毒的飞蝗石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滚,滚在胡先生微缩的瞳孔里。
萧朔取了布巾,隔开手,将飞蝗石逐颗捡起来:“教你这飞蝗石的人,没有用毒的习惯。”
胡先生并不回答他的话,怔怔盯了那飞蝗石半晌,阖眼苦笑。
“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若侥幸擦破了皮,能叫人昏沉几个时辰罢了。”
胡先生走到桌旁,束手坐下:“算不如人,愿赌服输。”
“你并非算不如人。”
萧朔道:“今日若非白岭出事,你也不会急着赶来见我们。”
车队一入云州城,便已叫几双眼睛无孔不入地盯上,其中一路正是由这不归楼来的。
云琅说得不错,此时这边境三城内,在明在暗天差地别。
胡先生原本隐在暗中,却先被门口守军提及,后受白岭牵连不得不出面,已彻底走到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你要救白岭,又不能使手段,引起我们怀疑。”
萧朔道:“于是以退为进,索性将事情尽数挑明,代其受过。一来是管教此子,叫他长些记性,二来也希冀于我等受此坦荡之举感怀,抬手放人。”
萧朔倒了盏茶,推过去:“若非有此变故,你我各自隐在暗中,交手几次,胜负未必分明。”
胡先生静听着他说,神色重新缓缓归于平静,闭了闭眼。
“事已至此,何必再论输赢胜负。”
胡先生接过茶水,笑了笑,眼底渗出些苦涩黯然:“庞家蛰伏隐忍这些年,后人里竟还藏着这般天纵之才,一放出来就是两个……”
萧朔微奇:“你当我二人是庞家的?”
“难道不是?”
胡先生抬起头,视线骤然冷下来:“京中近来风云骤变,云将军平叛有功豁罪,与琰王一并领兵来收朔方……太师府庞家与枢密院勾结,往军中硬塞参军不成,七日前已派了本家子弟日夜赶赴云州城。”
“如今云州代太守庞辖,是庞家旁支,尸位素餐,废物而已。”
胡先生沉声道:“待主家人一来他便会交权,到时云州城乱,矛头所指定然是朔方军。”
他说这些话时,虽仍是寻常布衣装束,却已透出隐隐冷沉杀意。
萧朔搁下手中茶盏,视线透过竹帘,同内室里坐在榻上的云琅对了对,彼此竟都有些哑然。
……
云琅走的这条近路,寻常人不清楚,清楚的人又叫他们拦截,被泥石流一举冲垮,尽数留在了洛水河谷。
原本只想比大军提早到些,事先应对城中暗潮,替后续战事扫清障碍也就够了。
却不想到得太早,竟还先了处心积虑的太师府庞家一步。
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