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方才闻见药味的时候,林若轩便已经猜到了,成武帝急匆匆地召自己过来,多半是为了给太后看病,可是此时此刻当真听到这句话,他心中仍然微微一沉——这可不是件好差事。
“林督主,太后的病,可就全靠你了。”丽贵妃娇滴滴道。
季如渊阴阳怪气地附和:“母妃放心吧,林督主医术通神,定然是手到病除。”
这母子俩一唱一和,林若轩心中来气,旁边的季如雪也抬起眸子,冷冷往二人望去。
那丽贵妃表面上愁眉苦脸,仿佛十分担心太后身体,可说的话却一直把林若轩往火坑里推:“林督主医术非凡,可一定要救救太后啊,我那乳兄说了,太后的病虽然古怪,但林督主连恐水症都能妙手回春,想来太后的病也不在话下。”
“孙院判,此话当真?”成武帝淡淡道。
一个脸皮焦黄的中年太医站了出来,拱手道:“回皇上的话,的确如此。”
林若轩登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太医院的孙院判,竟然是丽贵妃的乳兄,如今这整件事就是个明摆着的陷阱,只看自己肯不肯往里面跳了。
贤妃嗫嚅道:“皇上,臣妾听父亲说,千金轩有个胡神医,专门治疗各种疑难杂症,何不将他召入宫中……”
成武帝蹙眉道:“这些所谓的神医,不过是些江湖术士罢了。”
丽贵妃立刻附和道:“就是就是,妹妹也不想一想,太后万金之躯,怎能让那种乡野村夫看病?”
贤妃胆小怕事,顿时不敢吭声了,求助一般望向自己的儿子,季如瀚的脸色十分阴沉,但并不说话。
丽贵妃怼了贤妃,又望向林若轩:“林督主,你该不会不愿意吧?”
“林督主怎么不说话呢?你的医术不是很高明吗?”季如渊挑眉看着林若轩,目光极为挑衅。
季如雪微微侧头望向林若轩,眼神颇有些担忧。
这个时候,林若轩已经完全明白了,成武帝求仙礼佛不近后宫,只偶尔去慈宁宫探望太后,贤妃是太后的远房侄女,太后一直想让成武帝改立季如瀚为太子,丽贵妃和季如渊虽然表面上对太后非常孝顺,但内心十有**恨之入骨。
这次太后重病,孙院判已经看过了,他又是丽贵妃的乳兄,自然将病情告诉了丽贵妃,丽贵妃虽然看起来忧虑,但眉目间隐隐有轻松之色,如此看来,太后的病多半治不好了。
自己之前得罪了季如渊,再加上自己会医术,这个女人就想趁着太后重病,好好整治自己一番,要是一个应对不当,搞不好半条命都没了。
这个当妈的可比儿子阴毒多了。
成武帝沉声道:“林爱卿,你可有把握?”
林若轩回过神来,恭恭敬敬道:“奴婢不过是些家传的微末医技罢了,有孙院判在,奴婢又怎敢越俎代庖?”
成武帝沉吟片刻:“无妨,你们两个一起进去吧,给太后好好看看。”
孙院判拱手道:“微臣遵旨。”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也容不得自己拒绝了,林若轩只得硬着头皮道:“奴婢遵旨。”
两人不再耽搁,一起进了内室。
一进内室,药味更是浓重得让人想吐,门窗上都挂着厚厚的夹棉帘子,昏昏暗暗的,几乎密不透风,晕黄的烛光之下,可以看到房间正中放着一张垂着雪白帐幔的雕花大床,两个小太医在帐幔外面伺候着。
林若轩走到床边,略微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揭开帐幔,只见床上躺着一个昏睡着的瘦弱老妇人,容貌和成武帝有几分相似,她紧紧闭着眼睛,眼眶凹陷,嘴唇干裂,形容极其枯槁。
这自然便是成武帝的亲娘,宁慈皇太后了。
孙院判在床边坐了下来,拿出一方薄薄的丝巾搭在太后手腕上,他隔着丝巾搭了一会儿脉,叹道:“脉象还是很微弱,恐怕……”
林若轩没搭理他,只蹙眉望着床上的老妇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太医是外臣,给后宫女眷看病的时候顾忌颇多,而林若轩是内臣,顾忌自然少了许多,他犹豫了片刻,轻轻捏住太后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掰开对方的嘴,凑近仔细闻了闻——有股极淡的金属味。
孙院判疑惑道:“怎么了?”
林若轩沉吟片刻,又从床头拿起一卷佛经,卷成筒状,一端贴在太后胸口,另一端贴在自己耳边,仔细听着对方肺部的声音,太后肺部有种小水泡破裂的声音,这在现代医学上叫做“湿锣音”。
这个时候,林若轩已经得出了初步判断,太后不是病了,而是重金属中毒,多半是汞中毒,那些太医一不能近身,二也根本没想到太后会中毒,所以居然没人看出来。
可这重重宫闱,谁能给这位身居深宫的尊贵妇人下毒呢?
内室里光线暗沉,烛光闪烁,一时间那些飘飘荡荡的层层纱幔,仿佛变成了鬼影重重,林若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皇家秘事,也不提中毒的事情,只转身吩咐道:“拿些温水来,还要一小碗蛋清,待会儿再用硫酸镁导泻……不不不,就用番泻叶、决明子煎一碗药吧。”
孙院判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