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晏着实没料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境地。
原本她只是想从内侍省送来的宫娥中挑出一些心气高的女子。
宫里的人都清楚她这个傀儡皇帝就好似日出前的残月,迟早要被腾空而起的赤日取而代之。
故而,这些有怀有野心的宫娥在见到赤日大人本尊时,定然会如凤凰晁日一般纷纷扑过去,
到时候,她便能不着痕迹将这些美貌宫娥还给摄政王,让突然热闹起来的福宁殿重归往日冷清。
可惜她想得过于单纯,在宫里的这些年,她只瞧见飞上枝头的凤凰活得有多风光无限,却不知横死在树下的野麻雀,早就填满了万丈沟壑。
此事终究是因她而起,就算文鸳这个宫娥贪慕虚荣,想要攀龙附凤,也罪不至死。
魏无晏见摄政王神情淡漠,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没有半点想插手皇后惩治宫娥的意思。
她一面腹诽摄政王刚刚吃下的茯苓饼都进了狗肚子里,一面抬手阻止内侍将文鸳带下去。
陶临渊缓缓眯起凤眸,饶有兴致打量起一身浩然正气的小皇帝。
“这位小宫娥虽然触犯了宫规,但她在朕染上风寒时尽心侍奉在侧,朕还未曾赏赐过她什么,既然今日出了这档子事,便功过相抵了吧。”
文鸳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睁眼说瞎话的魏无晏。
当初她被小皇帝从内侍省挑选出来,内心还直嘀咕晦气。众所周知,当朝的小皇帝不过是个傀儡摆件,她们在福宁殿里当差,与在冷宫里伺候那些不得宠的娘娘无甚区别。
因此,她在福宁殿当差的时候,压根儿没有用心侍奉过皇帝,甚至在守夜时候还经常打瞌睡。
至于她最拿手的茯苓饼,也是昨夜小皇帝从詹公公口中得知摄政王要召见后,特意挨个问过她们的特长,她才说了出来。
没想到她身陷囹圄之时,陛下却不计较她往日懈怠,愿意出手相助。
念及如此,文鸳觉得玫瑰圈椅上那道清瘦的明黄色身影,陡然间变得高大了起来。
吴凝月也没料到小皇帝会出言阻拦,看来这名宫娥勾人的本事一流,才几日的功夫,就将小皇帝迷得神智不清。
这样的狐媚货色,定然不能留在摄政王跟前瞎转悠。
她又对范女官眨了眨眼,示意对方解决了这个祸患。
“陛下心慈,可若如此轻易放过此人,岂不是置宫规于无形,日后只会让宫里的奴才更加肆无忌惮,目中无主。”
魏无晏见范女官纠缠不休,剑眉微拧,语气也冷下几分:
“哦,朕瞧女官大人你现在就挺肆无忌惮,目中无主。”
范女官微微一愣,她身为从四品宫令女官,负责照顾公主,皇子的日常起居,对性子绵软的九皇子有所印象。
这位无母族依仗的九皇子,在宫中一直是低调行事,往日里面对仗势欺人,存心刁难的奴才,也是心平气和,笑脸相迎。
故而,范女官并没有将登上龙位的九皇子放在眼里,就算魏无晏冷下语气,她仍旧板着脸,高声道:
“陛下,忠言逆耳,还请陛下不要因一个恃宠而骄的奴才毁了您的清誉。”
魏无晏抬眸看向山水屏风后一群瑟瑟发抖的宫娥,暗叹了一口气。
她无意与皇后产生冲突,可她今日若不硬气一回,这十余名宫娥就要砸在福宁殿里。日后哪怕她夜夜系着束带入睡,终究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
众人瞧见小皇帝唇角仍噙着笑,但那抹笑意却未达眼底,少年脊背挺得笔直,衣袍上兴云吐雾的刺绣龙衮仿若活了过来,冷冷睥睨众人。
魏无晏不急不缓啜了一口清茶,平静道:
“朕风寒初愈,不欲犯下杀戮,范女官却执意要将朕身边的的宫娥仗毙。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朕这病好得太快,想再将朕气倒下?”
“下官不敢...”
“朕看你个刁奴胆子大得很!”
魏无晏拔高了声音,同时重重落下青柚盏托,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殿内鸦雀无声。
众人心里不由打起了鼓:小皇帝今日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非要为一个颇有姿色的宫娥强出头,莫非被摄政王幽禁傻了?
“陛下好大的龙威。”
一直在隔岸观火的摄政王终于开幽幽口,霎时间将刚刚大显龙威的魏无晏打回原形。
范女官内心哂笑,等待摄政王狠狠惩治拿腔作势的小皇帝。
陶临渊淡淡扫过殿中内侍,冷声道:“陛下发了这么大的龙威,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将惹怒陛下的刁奴拿下。”
殿中内侍面面相觑,见摄政王语气不似作假,于是松开文鸳,转而擒住范女官。
“摄政王...奴才并非有意顶撞皇上...”
直到被内侍狠狠扣住肩胛骨,范女官这才醒过神来,急急求饶道。
“仗毙。”
男子薄唇微启,眉眼淡漠,只轻飘飘两个字,便将范女官打入阎王殿。
范女官转头看向皇后,刚要呼救,口中被人塞入一团麻布,呜咽着被拖了下去。
内侍动作倒是利索,不一会儿,殿外就传来了行刑的动静,饶是范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