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王氏拉住小儿媳,又伸手去扶挺着肚子的大儿媳。手被两儿媳紧紧攥着,只一会,人也不局促了。这是她家。
当晚两口子等儿子一直等到打瞌睡,才把人等回来。一逮着眼,云禾都红了眶:“怎么瘦成这样?衙门里日子不好过吗?”
王氏抹眼泪:“要不好过,这官咱不做了回去。”
熬的两眼充血的云崇青,忙安抚:“你们别担心,咱们正挖坟。”
挖坟?王氏露不解。温愈舒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埋周计满。”
恍然大悟,王氏不再管:“娘去给你煮碗面…”
“不用,记恩有给我送晚膳。”云崇青搭上他爹的肩,伸手牵住娘:“走,我送你们回乐和堂休息。”
云禾还是有些担心:“那你们坟挖得怎么样了?”
“快好了。”
“那还成。”云禾不问了。
安了爹娘的心,云崇青继续每日早出晚归,兢兢业业地修书。宫里皇帝跟大臣们商定了汕南堤坝加固的事,心情不错,决定携贵妃私服出宫。还是年前应的沐宁侯,要去云客满楼尝尝菜,一拖十个月,他不能食言。
猝不及防,沐贵妃连个准备都没,换了衣衫,重新梳了头,就陪皇上出宫了。两人马车还没到武口街,那一片便莫名多出不少闲逛的汉子。
皇帝也有些日子没到民间走动了,着马车停在武口街头:“我们走着去云客满楼。”
内卫已经做了安排,沐贵妃也不怕会出什么事儿,应了皇上。下了马车,看过周遭,更是安心。手拽着点皇上的袖,走走逛逛,有瞧见喜欢的,就让皇上给买。
临出宫时,皇帝向方达要了碎银,买得还挺高兴。但这高兴劲没持续多久。在路过一小巷时,沐贵妃见一竹编摊子,走不动道了,满眼都是小花篮子、小猪笔筒,还有鹅样的竹盘。
皇帝牵着她到摊子边,随手拿了只圆乎乎的首饰盒,指腹摩了摩,很光滑并不粗糙:“手艺不错。”
摊主是个老人家,瞧他们打扮,心里喜极,忙丢开活,起来招呼:“这些竹条都是我磨过的,没刺儿,一点不扎手。”
巷子里摆了棋盘,几个不缺吃喝的老汉在那一边斗棋一边闲话。
“我听老幺说了那事,昨个晚上特地等在东街口那,还真遇着才下值的新科三鼎甲。”
“没骗你吧,那三儿开春时进士游街多俊,现在再瞧,都被磨搓得没个人样了。”
“真弄不懂那个大学士是怎么想的?硬捧着个传胪,往死里折腾皇上钦点的状元、榜眼、探花。你们说他是不是存心的?”
“存不存心不知道,反正是不太满意皇上钦点的。”
沐贵妃不敢再看了,拉着已经沉了脸的皇上要走。可皇上脚却不移,拿着个小簸箕研究起编法。
巷子里还在说:“哼,翰林院清贵,哪个官想做大都要走那过遍水。要我看,以后考科举,也别去寻思皇上施政了,先摸一摸大学士的喜恶,不然就是中状元又如何?”
“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你们说皇上知道他大学士这么唱反调吗?”
“皇上日理万机,哪顾得全方方面面?”
“也是。”
买了一只簸箕一只首饰盒,沐贵妃终于拉皇上离开了竹编摊子。都看见云客满楼的招牌了,皇帝止步,低语:“回宫,朕最近得日理万机,不然…”几乎是咬牙切齿,“混账东西,朕的脸都被他们丢光了。”
沐贵妃也觉今日不宜,可不能让百姓晓得皇上有空去云客满楼用膳,没空管翰林院那茬子糟事。
“好,回宫臣妾给您做臊子面。”
也是巧了,当晚常俊鑫实在撑不住,下值便回府。只因劳累过度,在经过东升街时,人昏沉倒在马车里。车夫察觉,立时停下马,匆匆入马车查看,惊恐道:“老爷昏倒了老爷昏倒了…”
东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不过一个时辰,整个东城都知探花郎昏倒在马车里的事了。
翌日早朝,百官才退到大殿两侧,督察院左都御史冯威便走出:“皇上,臣要弹劾翰林院大学士周计满,滥用职权,苛待、刁难下属,用人唯亲。”
昨日常俊鑫一倒,周计满就料到今日早朝不太平,走至大殿中央:“皇上,臣谷晟二十二年得殿试第八,通过选馆入翰林院,至今未离。若照冯大人所言,臣乃好权之人,该早另谋了。臣大冤。”说完就跪下叩首不起。
这是冯威任左都御史以来,头次弹劾大臣,自是有备:“皇上,翰林院由清正者掌,那便是清贵之处。由贪恋权势者掌,那翰林院就是最接近天子之所。
周计满说他大冤,简直可笑。臣已经问过东阁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等几位,当初会试判卷时,周计满就极力坚持于树青为会元。可于树青五言八韵破错题,又堪不得榜首。单从这一点足以见周计满品性。
近期于树青由他推举出入乾雍殿、南书房,心思更是昭然。臣也着人暗察了翰林院,于树青私下里都称周计满为老师。
而相比于树青,新科状元、榜眼、探花,照着旧典修书,却前后改稿十次不得通过。臣想问周计满,你是对以前那些修书的学士不满,还是对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