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斯的眼睛。
青年侧过头,雪白的头发垂落下来,看过来的缺乏焦点的眸子给人的感觉莫名像是那些死后瞳孔扩大的亡者,显得更加有妖精和亡灵的气质了点。
至少都一样都带着无边无际的空茫。
“北原是你的家人吗,西格玛?”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很突然地询问。
西格玛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地想要撑起来打量北原和枫是不是在四周,但还是没来得及有动作就被摁了回去。
“北原好像说要去周围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动物。”
马尔克斯微微垂下眼眸,这么说道。
他的声音似乎永远都像是没睡醒一样样飘飘忽忽,只不过这一次好像渲染上了一丝很少表现出来的好奇:“所以北原是你的家人吗?”
“啊?这个问题
。”
西格玛被问得也忘了有关于棕榈芯的事了,有些纠结地望了望天空,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到了枕头里——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因为马尔克斯的动作动弹不得。
“不……算吧。我和北原一起走就是去找我的家,还有家人的。”
他闷着声音说。
虽然不止期望过一次自己的家人像北原和枫那样,虽然不止一次想象过这位总是笑着的旅行家是自己的家人,甚至偶尔会在夜晚想要这么说服自己:如果不是家人的话,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在乎和照顾自己呢?
但是西格玛觉得自己骗不了自己。
北原和枫在这个世界上有独属于自己的家,他还没有那么任性地想要挤到对方的家庭里——而且世界上肯定还有一个家在等着他回去呢!
人都是有家的,所以他也应该是有家的。
他应该找到属于自己的家。
西格玛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近乎执念般地想着。
马尔克斯歪了歪脑袋,感到有些不解。
他其实是真的以为这两个同样格格不入和孤独的人是家人,他们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在这个世界流动的家。
就像是一个漂浮在孤独之海上的方舟。
在他的世界里,家就意味着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接纳一个人所有难过与痛苦、忧伤与孤独的地方。家人就是带着你去认识世界的那个人。
——包括第一次去看冰块,第一次去看天空与会飞的鸟,第一次去看会说话的蝴蝶,第一次去看躲在花丛里的幽灵,去看这个世界种种的瑰丽与奇迹,去看每个生命深处的孤独。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但很快,马尔克斯就冒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有些担心地歪过头,看着这个似乎比自己离开时最小的妹妹还要小的幼崽,声音却还是轻轻的:
“那……你找到自己的家人的话,会和北原离开吗?”
他觉得对方到时候肯定会哭的,因为小孩子都是这样。他们就像是雨林里面的水做的,好像对这个世界有着流不完的眼泪。
马孔多下了四年多的雨,但降雨量未必有一个孩子内心的眼泪多。
会走吗?
西格玛愣住了。
他觉得自己会对这句话产生很多想法,但实际上没有,在触及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空白。
只有心脏快要揪起来的痛苦和咽喉莫名的酸涩告诉他,他的思绪其实还停留在这个话题上。
“我不知道。”他最后垂下眼眸,用自暴自弃般的语气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连思考的念头都没有剩下,他怎么知道到时候怎么做?
马尔克斯安安静静地看着,最后伸手碰了一下西格玛的脸,眼中似乎有了一点名为苦恼的情绪,最后又把西格玛抱了起来。
“别哭啦……是我的错。”
他叹了口气,学着北原和枫的动作有些笨拙地拍了拍:“我不应该给小孩子聊这么残忍的话题:上次我三岁的妹妹哭起来的时候我就该记住的,但我好像还是没学会。”
“加西亚——”
西格玛下意识地愣了几秒,因为前一句话产生的感动瞬间无影无踪,像是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兔子终于炸了毛。
“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不要拿你三岁的妹妹和我类比啊!”
可是你比她还小……算了。
马尔克斯用自己所剩不多的情商默默想到:感觉说出来真的会被兔子挠脸的。
北原和枫中午回来的时候捡到了一只死掉的幼年水豚,还用很愉快的语气在走进营地的时候就讲起了他的经历,眼睛亮晶晶的:
“说起来,今天我遇见了一只脾气很好的美洲虎——这个就是它捕猎顺便杀死的动物之一来着,它叼着大水豚就走了,走之前而且还蹭了我两下。”
“说起来,虽然有名字叫美洲虎,但是它给人的感觉特别像是豹子,毛茸茸的摸起来也超级可爱……诶?西格玛?”
旅行家有些茫然地接住呕到自己怀里的西格玛,下意识地把食物丢到边上,伸手抱住对方,有些手足无措地搂着今天埋到自己身上就不说话的人。
“怎么了?”他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问。
“不,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