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西格玛叹了一口气,这么想着,直到安静的世界一点点地翻涌起喧嚣的声音。
“西格玛?”
北原和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似乎带着某种期待的意味,让人觉得他那对橘金色的眼睛一定在夜晚的森林里闪闪发亮:“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西格玛有些模模糊糊地想着,但不是很想睁开眼睛。
“嘘——仔细听。”
感觉自己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的西格玛晃了晃脑袋,把头靠在北原和枫的身上,努力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再清楚不过的,只有气囊才可以支撑发出的高低起伏的鸣响。
就像是在池塘边,青草丛里,伴随着夏日潺潺的水声所响起的……蛙鸣。
西格玛愣了愣,在意识到他们还在亚马逊后惊讶地睁开了眼睛,朝着四周望去。
周边是大片大片的棕榈,树底下生长着无数正在发着莹莹绿光的荧光蘑菇,就像是森林里幽灵们的晚宴,瑰丽地照耀着四周的角落。
而在其间,无数的萤火虫带着它们的灯光在密林中高地飞舞着,整座森林仿佛浮动在星海静谧的水波中——而且传来了真实不虚的蛙鸣。
西格玛抬起头,看着遮蔽住天空,只留下一片黑暗和无数浮动萤火虫和发光蘑菇的树木,微微有些出神。
他试探性地走出一步,脚下传来熟悉的踩住枯叶的声响与质感,稳稳地落在地面上,也不知道是安心还是失落地呼出一口气。
这里不是星海,不是宇宙,这里还是地球的亚马逊,那个神秘而优雅的雨林。
但是它美得不亚于任何宇宙的风景。
“还记得吗?我说过,玻璃蛙是雨林中那些矮小的植物所做的梦。”
马尔克斯的声音响起,有着和四周环境融为一体的虚无和空灵感:“而萤火虫是那些想要见到星星的水做的梦。”
亚马逊是一个适合做梦的地方。
因为这里的树生长得太高太密,隔绝了一切打量的视线,所以任何存在都可以毫无忌惮地做自己想要做的梦,不用担心任何人的指指点点。
所以亚马逊一向美得荒诞而又绚丽。
“很美的夜晚,不是吗?”
北原和枫揉了揉愣住的西格玛的脑袋,垂下眼眸,笑着这么说道:“这可是亚马逊盛夏嘉年华的开幕式哦。”
旅行家伸出手指,在西格玛的眼眶边轻轻地擦了一下,橘金色的眼眸微微垂下,神色在萤火虫的光辉下显得柔软而又温柔。
“在这个晚上,做什么样的梦都可以的。在亚马逊,做梦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北原和枫和萤火一样柔和的声音响起,似乎伴随着一声带着笑的叹息:“别哭啦。”
“诶?不,我没有哭,我只是……”
西格玛下意识地回过神,想要为自己的出身辩解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眼眶稍微有点泛红。
他就是一个对于现实缺乏期待和妄想的普通人,最大的想象大概就是能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或者至少永远不要被世界彻底抛下。
他要去面对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要去填补自己前面十几年的空白,要去努力跟上旅行家的脚步,惴惴不安于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再也跟不上对方,失去这个朝自己伸出手的人。
西格玛根本没有力气去想别的,就像是一只生下来就没有尝试扇动羽毛的飞鸟,自然而然地就忘掉了怎么飞。
做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对于挣扎着生活的人来说,尤其奢侈。
最后他用力地抱了一下北原和枫,用力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在黑暗里,四周的树木高耸,蛙声一片。
“也谢谢你,加西亚。”
西格玛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抬起头,对马尔克斯也说了一声。
对方则是眨了眨眼睛,好像雪白的睫羽上面也和雨林的阔叶植物一样,蒸腾凝固着露水,有阳光在里面被分解和拆分。
他站在无数的萤火与发光的蘑菇里面,面孔被朦朦胧胧的光辉照亮,浅紫黄色的眼睛无比清晰地倒映出这两个人的影子,然后微笑。
或许是全身太浅色系的原因,马尔克斯总会给人一种“快要消融”的感觉,就像是他是用世界上所有易逝的、短暂的、美丽到不真实的东西做成的。
他给人的感觉是春天快要来临时的雪,黎明将要醒来时的梦,太阳快要升起时的雾气,温度即将上升时的露水
。
“没事哦。”他说,“只是你真的很像我的小妹妹。她的头发也是白色和紫色……只不过比例不太一样而已。”
“在马孔多雨季的最后一天,她被我的母亲抱着走到了海里。”
马尔克斯侧过头,声音听上去轻飘飘的,比飞翔的萤火虫更加轻盈:“她也很喜欢你。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
加西亚·马尔克斯喜欢西格玛。
他喜欢对方身上的孤独,喜欢对方和自己的小妹妹很像,喜欢对方在泥淖里挣扎着想要飞出去的灵魂。
他喜欢西格玛,是因为他记得自己有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