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百鬼夜行。
与其说这场活动是妖怪们之间一场浩浩荡荡的游行,倒不如说是如同夏日祭樱花祭那样盛大的集会。所过之处皆是喧腾欢嚷、笑语嫣然。
“百目鬼会问各种妖怪来换眼睛,有的时候也会用眼睛来换别的。她还会自己磨镜片,甚至还开了一家眼镜店呢。”
“还有这个!理发店,青女房开的。她真的特别擅长做发型,前几年我听说她还在理发店里找了个工作来着。”
白狐走在北原和枫和西格玛的身边,睁大了那一对金色的眼睛左顾右盼,注视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用欢快的语气给旅行家做着介绍。
为了在嘈杂的妖怪讨论声中让北原和枫与西格玛听到自己的话,它的声音故意抬得很高,尾音微微上扬,给人感觉同时具有孩童的稚气与少年的清朗。
“要不要来买一顶假发?”
正在给二口女梳理头发的青女房听到白狐的介绍,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漆黑光洁的牙齿从淡粉的唇间显露出来,声音婉转:“看在你们头发很好看的份上,我可以打折的。”
“呸呸呸,我们还没秃呢!”
有北美灰狼那么大的狐狸猛地摇了摇头,用力地反对道,甩了下身后流云般舒展变化的雪白长尾,把北原和枫和西格玛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可之前就有一个人类来我这里买假发啊。”
青女房歪了歪脑袋,用袖子掩住唇,用她温和而又宁静的声音笑着说道,浅绿色的眼睛就像是颜色很浅淡的某种水晶:
“我还记得对方有一头黑棕色的小卷发,好可爱的。”
“等等,买的人该不会是太宰治吧?”
西格玛因为这个过于明显的特征而愣了愣,脑海内回想起今晚能来到这里的人类,神情微妙地对北原和枫说道。
“你可以更自信一点的。”北原和枫按了按西格玛的头发,眼神也有些古怪,“大概是给森先生买的吧。”
有一说一,森鸥外的发际线的确有点危险。
白狐抖了抖耳朵,试图想象自己秃了毛的样子,最后忍不住“噫”了一声,不无同情地说道:“你们人类可真惨,都秃这么快吗?”
“咳咳咳,应该只是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吧?”
青女房听着两个人类和一个狐狸神的组合渐行渐远的谈论声,似乎是觉得很有意思,侧过头露出浅淡的笑,浅绿的眸子中有着大街上璀璨的火光。
在摇动不停的金色狐火与绯红色的灯笼的照耀下,她手中握着的篦子很细致地梳过二口女的长发,动作轻柔地挽起青丝,口中哼起平安京时所唱的能乐的曲调:
“平安几百载,花开如梦如炙焰。”
“说这朱红门楼多歌舞,求问诸君言——”
她葱白的手指为妖怪簪上樱花与步摇,插起鎏金的金钏和华丽的流苏,挂上鲛绡披纱,就像是打扮元宵节去与爱人赴会的姑娘。
那位深困帝王宫廷,曾经等旧日爱人等到执念化妖、等到满头乱发的女子如今也能够平静地面对镜子,甚至可以用自己曾经在宫廷里学到的手法来给别人打理头发了。
青女房抬起眼眸,苍白秀美的面容被满街的火焰照得一片绯红色的明亮。
她看到满街的灯火,看到满街滴溜溜旋转的华美纸伞悬浮在空中,看到有八咫鸦盘旋,看到不知火从龙舟上化为火焰飞下。
然后化作一身金红的女子,击鼓而歌,击节而叹,跳一曲惊鸿舞,又在最高的楼阁上拋起绯红的火焰。
街道上空旋转升腾起一轮红色太阳,转瞬又变为盛大的烟花。
那是清清冷冷的宫殿里从未见过的热闹。
于是她也笑,在沸沸腾腾的妖怪声音里,用自己曼妙的声音如是歌道:
“人间一世如幻梦,可比得。”
“百鬼夜行日,十丈软尘皆繁盛耶?”
如何比得呢?
“妖怪做的糖葫芦原来也这么好吃啊。”
西格玛咬着冰糖葫芦,浅灰色的眼睛中有着明亮翻飞的火焰,笑着对边上的北原和枫说道:“北原你也要尝尝吗?”
“唔?”
正在凝神听一个说书灵讲着稀奇古怪故事的北原和枫回过神来,目光落在看上去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上,橘金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笑意,张嘴就咬走了一枚竹签上的山楂。
很甜,大概卖糖葫芦的是一个喜欢吃糖的妖怪。
“不知火的表演要结束了吗?”
旅行家咬了咬山楂,抬头看着高楼上化为火焰流散而去的不知火,眼眸中到映入以星海空气雨雪为燃料、熊熊燃烧的大火,轻声说道。
青鹭火拍打着自己宽阔的翅膀,在天空中发出清亮的啼鸣,掉落的羽毛化作片片极光般瑰美的光尘。
凤凰火在边上轻快明艳地笑着,化作凤凰的样子与它互相追逐,黑紫色光焰的赤火与青蓝色的火光互相纠缠,从天空追逐到街道。
北原和枫在下意识伸出手的时候甚至感到手心微热,摊开掌心才发现自己刚刚捉住了一片紫色的羽毛。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啦——本来这里的天空是蓝紫色的,但她要负责把这里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