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重新拿起笔,已经是到景城的第三天了。谢绥记忆里,因为爱情把自己逼疯关在房里的母亲,其实时而冷静时而疯狂的,冷静的时候,她想着自己的未来和谢绥的未来,她想着自己还可以画画,可以扶养她的孩子健健康康成长。她其实推开过无数次门,在深夜谢绥睡觉的时候,凝视着她的孩子,一看就是一夜,无声落泪。
谢绥想起了一件景城的往事:“你知道祝志行一家为什么那么恨我吗?”
宋喻愣了愣:“什么?”
“她其实试着出去工作过,但是第一天晚上就被祝志行的爸爸尾随上了楼。他在门口逼迫她,我在房内冲出来,把那人推下楼,让他断了条腿。”
宋喻喉咙干涸。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乔被保护的太好了,她像是一朵脆弱又名贵的花卉,不堪一折,外面任何一点风雨都可以轻易摧毁。许家这样养她,就是希望她以后在华丽的笼子里温顺美丽地活着当一只金丝雀。她对人间的险恶根本束手无措,美丽是原罪。
她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每天活在妇人的恶毒语言里。
后面她的死,宋喻也从后面的日记里慢慢寻到蛛丝马迹。
“对不起,从你一出生开始我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没有给你灿烂的童年,没有尽到任何有关‘母亲’这个词的义务,连怎么跟你交流都还要一点一点学,你一岁之前我甚至没有抱过你。”
“你出生在我最差劲的时候,于是我最狼狈、最糟糕的一面也都留给了你。”
写这一行话时,她似乎真的太难过了,字迹颤抖,难过到笔都握不住,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纸上没有泪痕,却比之前任何崩溃还要叫人绝望。
“她那个时候已经知道谢思年的身份了,自己无法面对,也觉得,她的存在注定会拖累我。”
“她死前给谢思年写了封信,电话没打通,又发了信息和邮件,还联系上了许家。”
“她觉得她是造成我一切苦难的罪人,想用自己的死换来谢思年的愧疚,或者许家的原谅,给我一个好的未来。但是太天真,谢家那边有秦秋芸,许家那边有许诗恩,怎么会让她如愿。而且这个生日礼物,我一点都不喜欢。”
宋喻眼眸里浮现几分难过,悄悄抬头,却只看到谢绥无喜无悲的神情。
谢绥轻声对他说:“以前的事而已。”
宋喻慢慢点了下头。
他将日记翻到了第一页,扉页上是一行钢笔写下的话,似乎是许乔刚来景城时,从老旧的电视中听到的戏词,也有可能是陈奶奶细声细语在她耳边念过的话。一笔比一笔急,像是要发泄内心所有的愤怒与崩溃,到最后两个字又慢下来,停了很久,墨水渗入纸张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茵”,仿若在皑皑如雪的时光尽头,看到了那个满脸泪水的女人。
她没能早悟兰茵。
反而身陷苦海,独吞絮果。
以死作结。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行话,宋喻的心也揪了下,不知道在忘记的记忆里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谢绥说:“你困了吗?”
宋喻摇摇头,他精神着呢,合上这本日记,小声说:“你不问我赵梓宇的事。”
谢绥揉揉他的头发:“他也想起了前世的事,我知道。”
宋喻稍稍瞪大眼:“你都听到了?”
谢绥笑着:“恩。”不仅发现了,或许他还从这些乱七八糟混乱的事里,找到了破局的蛛丝马迹。
宋喻叹了口气,心里再次把系统和主神骂了半死。他们这一世不挺好的吗,为什么要来那么多糟心的人和事。
想到这,宋喻说:“过完年,你.......?”
谢绥说:“你答应陪我过完三年的高中,不会反悔吧。”
宋喻:“那是以前我不知道你重生回来!”
谢绥笑说:“我跟着你,你去那里我去哪里。”
谈了那么多沉重的话题,宋喻冻得脚都冰凉,浑身抖了下。谢绥挑眉,弯身,温热的手掌握了下他冰凉的脚腕,然后不容反抗地催他上床。
宋喻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打开手机,就看到自己还没看完的爆炸信息。
论坛上那个“谢神做男朋友”也热出了一栋高楼。
宋喻收到了马小丁的质问。
痛心疾首。
【贞子不忘挖井人:喻哥原来你一直都骗了我!太过分了!你和谢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喻卡壳一秒,想着怎么解释,毕竟他在心理讲座上巴巴的那一通恋爱不如学习论现在还被人说着呢,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吧。
什么关系。
睡一张床的关系。
【你老公喻哥:正经关系。】
【贞子不忘挖井人:???你居然到现在才回好了我已经知道了!我猜到了!我不仅猜到了,我还要出去乱说!】
天高皇帝远,他真的越来越皮痒。
宋喻磨了下牙。
【你老公喻哥:那你可以先给自己算一签了,点数没超过六就是大凶】
谢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