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声音追去,黎青崖很快见到了人影。
山崖前悬了一弯孤月,冷色调的光落在冰冷坚硬的山岩上。
本该夜深林寂的后山,此时来了不少人,或是得到消息,或是被方才的动静吸引过来的。
众人瞩目所在,七八位男女将一个青年围在中间。站着的皆是修界叫得上名号的大佬,佛儒道齐备。他们看着中央的青年神情或淡漠,或厌恨。
宴笙箫已经撤去化形,露出了俊美妖异到不似人的真容。他身上挂了彩,金红的鲜血沿着垂下的白玉般的指尖滴落,砸在灰黑的岩石上,蜿蜒出一道“溪流”。
御凌恒手持着自己的法器长鞭,凌风立于虚空之上,冰冷地看着他。他周身“势”已积聚到极致,衣袂与发丝狂舞。似宴笙箫只要有一句不对,便会倾轧而下,将其当场诛杀。
他怒斥宴笙箫:“孽障!你到底知不知错!”
宴笙箫咬牙,悲愤道:“我有何错?终归不过是他们要找借口杀我。”
静立于一旁的各派大佬们听闻此言,纷纷蹙起眉头,似是看到了一块难以雕琢、死不足惜的朽木。
御凌恒更怒:“你再说一遍!”
站在右后,一直垂眸拨念珠的老僧抬眼,插话道:“御道友,宴笙箫既执迷不悟,那不如将他交与老衲,让其在摩诃山锻佛台修行三百年,待其洗心涤性再放其出来。”
黎青崖拧眉。
这老秃驴慈眉善目,一开口却是最狠毒的话。
三百年咋听不太长,但要知道,地点是锻佛台。此为摩诃山圣地,佛修趋之若鹜的修行宝境,但不具佛骨之人上去,会遭受极大的痛苦。
宴笙箫现在是妖。
而妖魔皆为锻佛台克制之物。在那儿呆三百年,宴笙箫不死也废了。
果然,御凌恒听了脸一冷,不悦回道:“禅师,不是说好让太一仙宗自行清理门户?只是逆徒不听话嘴硬,打一顿就好了。”
打一顿?要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御凌恒与宴笙箫,一个是老固执,能动手的事情绝不好好说话;一个是闷葫芦,服软露怯像是会要他的命,心里一点事能憋到入土。
何况旁边还有一群巴不得宴笙箫和御凌恒闹个鱼死网破的人。
黎青崖愁得不行。
而夏戎这个狗贼却悠然掏出一壶酒和一个酒杯,自在悠闲地喝起酒来。
见黎青崖看他,他举起酒杯,弯眼笑问:“要喝吗?”
黎青崖:不了,怕交叉感染。
夏戎:“……”
场内,御凌恒举起鞭子,微不可查的犹豫后,长鞭狠狠落在宴笙箫身上,留下一道艳丽又狰狞的红痕。妖皇不闪避,不还手,不吭声。御凌恒愈发被激怒,一鞭接着一鞭,鞭鞭如惊雷作响。
如白玉的皮肤开绽,鲜血红珠似地迸溅。残忍,却又诡异地绮丽。
一个闷头打,一个闷头挨打。
这俩真不愧是师徒,都在倔谁先服软。
夏戎指尖落进盛了酒的酒杯,沾了一滴琼浆,翻手欲弹出。就在此时黎青崖捉住了他的手,质问:“你做什么?”
魔尊毫无下黑手被抓包的愧疚,坦然回道:“打破僵局啊,一直看他们在这儿抽鞭子有甚意思?”
就在他们说话的片刻,本来笔直挺立的妖皇突然失声痛嚎。黎青崖转头看去,宴笙箫跪到在地,似是受了极大痛楚,但是御凌恒下手有轻重,不可能突然这么狠地来一下。
只是暗处下手之人手段极为巧妙,旁人虽觉有异,却也找不到追寻的方向。
夏戎冲他轻挑眉角,仿佛在说“你看,没我也有其他人”。
见到宴笙箫痛苦的样子,御凌恒迟疑了片刻,但还是继续挥动鞭子。再这样打下去,只怕宴笙箫会就在这里被打死。黎青崖心下一急,身子比脑袋快,冲上去捉住了御凌恒的鞭子。
对上御凌恒陌生又含怒的目光,反应过来的他急忙撤去易容,单膝跪下。另一只手不忘将试图爬起来的宴笙箫继续摁着跪在地上,顺便给他上了一个禁言术。
“晚辈黎青崖,见过御峰主!”
御凌恒冷笑:“哼,你还知道出来。”
黎青崖清楚,这件事他不必揽过错,御凌恒的态度只是对他师尊和他惯有的。
“御峰主,宴师弟知道错的。但你清楚他是个锯嘴葫芦,说不来什么好听话的。所以这件事,你还得听我陈说。”
御凌恒没有说话,但黎青崖感觉到手上鞭子力道松懈,他微微松手,御凌恒抽走鞭子,没再落下来。
黎青崖松了一口气,抓紧机会解释:“当时宴师弟生死一线,唯有接受妖皇传承才能活命,如此作为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了,谁说获的传承就一定会危害修界?宴师弟出来后,可未曾干过坏事。”
“谁都知道,获的传承的条件是振兴妖道魔道,其必然为祸修界,不得不除。”一个手持拂尘、仙风道骨的法修掀起眼皮,他是双极门的掌门,分神前期。
“孤成子前辈此话差矣。魔的本性是掠夺,所以才会在发展的过程中拼命侵入正道地盘;但是妖天地所蕴,生于灵秀之中,性情并不如魔暴烈,未必会为祸修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