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没有得到重樱的回应, 唯恐耽误吉时,引起宫明月的震怒,捧起新裁的嫁衣, 一层一层往重樱身上套。
套上最后一件后, 她们拿起绣着珍珠的腰带, 束起重樱纤瘦的腰身。重樱奔到妆奁前,疯狂地翻找着。
她在第三格翻到一把匕首。
趁侍女没注意, 她抖着手, 将匕首拢入袖中,提起裙摆往屋外跑去。
嫁衣层层叠叠,繁复厚重, 她的跑得急, 迈过门槛的时候, 裙摆被自己踩了一下,整个人往外面扑去。
蓦地伸出一双手, 将她捞入怀中, 横抱而起,轻笑声在头顶响起:“连鞋也不穿, 行事还是如此莽撞。”
裙摆下方小巧玲珑的双足,镀上一层银色的月光,显得更为洁白无瑕。
重樱抬起脑袋, 对上宫明月的目光, 眼睫不由自主地颤动着。
侍女们捧着鞋追过来, 正要给重樱套上, 宫明月道:“不必了。”
侍女赶紧退下。
他抱着重樱踏进月色里, 鞭炮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震得重樱脑袋发昏。小石头跑过来, 手中拎着花篮,抓起花瓣往他二人身上撒。
霜降道:“大人,宾客都已经到齐。”
“繁文缛节都免了,你自去招呼他们。”宫明月穿过摇曳的花影,“吩咐下去,谁也不许打扰我的洞房花烛。”
宫明月这般张狂行事,已经不是第一回,原书曾说,天下尽在他手中后,他更是不把人族的礼节规矩放在眼底。
重樱右手缩在袖中,握紧匕首。
宫明月抬脚踹开屋门,将重樱搁在软榻上。
红纱飘曳,烛影摇红,鲜花在烛光中灼灼盛放,满室飘香。
夜风从窗口灌入,吹得珠帘撞击出清脆的响声。宫明月捏了捏她的鼻尖,说了一句“等我”,转身去关窗户。
床头燃着一对龙凤红烛,红色的蜡泪顺着烛身流淌,堆满金座。
重樱伸手从床头的果盘里抓起一颗糖豆含入口中,悄悄下了床,走到宫明月的背后。
在宫明月转身的瞬间,她扑进他的怀里,踮起脚尖,贴上他的唇,将糖豆喂进他口中。
宫明月先是错愕,很快便张开唇,接纳了她的热情。
片刻后,他推开她,眉间略有迟疑,问:“怎么如此心急?”
“你不喜欢吗?”重樱眼角含媚,隐有华光流转,呼吸间,甜腻的香气扑在宫明月的面颊上。
“我竟不知道,樱樱原来是只狐狸精。”宫明月目光灼亮,将她打横抱起,丢上软榻,覆身压了过来。
重樱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
二人相缠间,宫明月的身躯猛地一震,垂下脑袋。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把银色的匕首插入他的心口,匕首的另一端正握在重樱的手里。
鲜血滴滴答答浸湿了身下的床单,绽出大朵的血梅。
宫明月的面色逐渐灰暗下去,漂亮的桃花眼里有惊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心。
他的影子轰然碎裂,连同着他心口的那把匕首,在重樱的眼前灰飞烟灭。
重樱长舒一口气。
她的梦魇,结束了。
眼前的幻象一寸寸坍塌、粉碎,化作虚影,四散飞去。忽有强光入眼,重樱闭上双目,再次掀开眼皮时,绯红都换作了满目的苍白。
林中下着大雾,雾气氤氲,掩去山林苍翠,只剩下若隐若现的绿意。
重樱愕然。
这里是哪里?
难道她的梦魇还没有结束?
清脆的铃声穿透浓厚的雾气,回荡在深林内,一丝风声也没有,显得那铃声十分诡异。
重樱循着铃声走去,走了几步后,一名少女的背影出现大雾深处。
那少女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头发梳成双丫髻,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脚底踩着草鞋。她背着一个与身高不符的大竹筐,口中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随着她的动作,系在她腰间的铃铛,叮叮当当发出悦耳的声音。
重樱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藏匿着自己的气息。
“小铃铛,下这样大的雾也上山,小心遇着狼。”路上,一名面容苍老的妇人与她打招呼。
“没事的,婶子,山上已经没有狼了。”女孩用同样的口音回道。
“小铃铛”三个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重樱蹙着眉头,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
女孩与妇人完招呼后,继续往前走。山路蜿蜒向上,树下长了蘑菇,女孩采了蘑菇往背后的竹篓里扔。
重樱琢磨来琢磨去,一拍脑袋。
可算是让她琢磨出来了!
小铃铛,那不是原书里坑了宫明月的炮灰么!
纵观全文,宫明月这条蛇风光一世,鲜少吃闷亏,在小铃铛这里,却是彻彻底底栽了个大跟头。
栽得头破血流。
这小姑娘牛啊,一出手就薅掉宫明月半条命。
想到宫明月抱着自己的蛇尾巴,躲在没人的角落里黯然神伤,重樱简直想拍案大笑。
没别的,宫明月不高兴,她就高兴。
不过小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