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日, 天地昏暗, 刮过的大风带着浓重的水汽, 眼瞅着一场暴雨即将来袭。
长街之上, 小商贩们收起了摊子, 行人加快了脚步,匆匆往家里赶去。
陈才失魂落魄地在长街上走着,香寡妇的话在他耳边不断回荡着,像是一把铲子,一铲一铲的, 将他内心最深处的怨恨挖掘——
“你爹是糖大姐害死的!”
“我跟你爹真心相爱,但我们发乎情, 止乎礼, 绝不像糖大姐说得那般龌龊!我可以性命担保!”
“当年你爹来找我,是向我借钱给你交束脩,可糖大姐却以为我们在偷情,打上了我家, 在我门前大喊大叫。你爹怕了你娘,也不想给你娘借题发挥的借口,这才爬墙逃跑,没想到竟……”
“如果糖大姐肯多相信你爹一点,肯宽容仁善一点,你爹怎么会死!”
“都是她!一切都是她害的!”
原来,当年的真相竟是如此?
爹真的是那人害死的,自己当年真没冤枉了她!
爹, 您真是冤屈,生生背了十几年的荒/淫骂名!
陈才沉浸在过往的仇恨之中,没注意到前面酒馆走出一个酒鬼,跌跌撞撞的,摔在陈才面前。没等陈才开口,酒馆追出一个胖女人,正是酒鬼的婆娘。酒鬼婆娘一手叉腰,一手揪住酒鬼的耳朵,将酒鬼从地上揪起,张口骂道:“喝喝喝!醉死你!”
“醉了好!醉了好!嗝……醉里什么都有!不愁了,什么都有!”
“有个屁!跟我回家!”
“疼!疼!耳朵要掉了……”
酒鬼婆娘揪着酒鬼的耳朵,骂骂咧咧地揪着酒鬼回家。
“什么……都有……吗?”陈才神不守舍地看着前方的酒馆,看了许久,缓缓抬起脚步,走入酒馆之中。
进了包房,陈才一拍桌子,恶声恶气道:“小二,来两壶酒!”
“客官要什么酒?”
“什么酒烈来什么!”
一碗碗烧刀子下肚,辛辣的酒液顺着喉管直灌腹中,如热炭般停在胃部,灼烧着,翻腾着,挥发着。
酒意随着热气由内而外地泛出,脑子开始昏昏沉沉起来,无数往事走马观花般在他脑中一帧帧掠过。
犹记得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多快乐,爹教他读书习字,奶奶照顾他生活起居,虽然没有多少钱,但是一家和乐融融,过得很是满足。但只要那个女人一回来,整个家的气氛就都变了!她一回家就指天骂地,埋怨奶奶不干活,叱骂阿爹不赚钱,整个村子都能听到她泼妇骂街的声音!不就是赚了几个臭钱吗?牛什么牛!
她在陈家作威作福,飞扬跋扈,欺压婆母,苛待亲子,还害死亲夫,若不是她嫉妒成狂,蛮横无理,爹又怎会死?若爹还在,自己怎会受如此之多的委屈!
还有放虫一事,她不守妇道、淫荡成性,妄图改嫁,自己不过给她一点小小教训,却因此惹恼师母,被拒入白梨书院,只得去勤学书屋那等欺世盗名之地,荒废了人生最好的八年时光!
自己本该在白梨书院接受最好的教育,本该成为老师最优秀的学生,在科举一途上一鸣惊人,大放异彩,哪会像今日这般,一不成二不就,处处受人鄙夷!
好不容易娶了个好妻子,案首在望,她又来作妖,在知县夫人面前进谗言,生生将自己从榜单上撸下!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她毁了这个家还不够,还要毁了自己的前途!
“为什么会有这个女人?!我陈家造了什么孽啊!”陈才往口中狠狠灌了一口烧刀子,大醉伶仃。
包房的门“吱呀”打开,一个大红色的人影扑了过来,“陈郎,你怎么喝这么多酒!饮酒伤身啊!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同我说啊!我帮你!”
“你谁啊,走开!别打扰我喝酒!”陈才醉眼朦胧,脑中昏昏沉沉,一把推开李芙蓉,仰头,酒壶倒悬半空,瓶口空空。用力晃了晃,一滴酒液滴落。陈才恼恨地摔掉酒壶,怒道:“连你也欺辱我吗?!你和她一样欺辱我!”
“陈郎,你到底在说谁?”
“她就是我陈家的祸害!唐糖!她就是来讨债的冤孽!”
唐糖!
就是她欺负陈郎吗?
李芙蓉面色一沉,眸中有戾气闪过。
与此同时,隔壁包房一绿衣大丫鬟默默皱紧了眉头。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半个时辰前,广济堂。
知县夫人周慧来广济堂取珍珠养颜膏,棠越跟她说,自己新研发了一种美颜药物,涂上能除旧换新,如蜕皮般长出一层嫩如婴儿般的肌肤。
“虽不能说返老还童,但是勉勉强强能还个**岁吧。”棠越说道。
**岁已经很了不起了!周慧差点没叫出来!连忙追问棠越那药物在哪,多少钱,该怎么用?相交这么久,周慧了解棠越的为人,从不夸大骗人,说能年轻**岁,那就一定能年轻**岁!
“药物我这有一份,不过用法有些特殊。用十年酒糟配合药水泡澡一个时辰,然后再涂上美颜药物,一连七天,少一天都不行。因是重新长出一层皮,所以这七天不能见风,不能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