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舅舅舅母怜惜兄长和我,原是长辈的好意。只是我怕……父亲恐不会答应。”
郑云玉听她的语气里,似乎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便道:“珩儿居嫡居长,立为世子本是应当的,莫非荣安侯还有别有他想?”
说完,郑云玉也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话音一顿。便听元妙仪接着说道:“我是晚辈,原不好议论长辈是非。只是……”
郑云玉听元妙仪快速且小声说道:“有一次我在母亲房中时,听到她与父亲争吵。似乎是,”元妙仪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父亲的外室有了身孕。”
郑云玉脸色微变,心中勃然大怒。元家这是把他们裴家的姑娘当什么呢?原以为元弗唯和柳殊棠之前只是勾勾搭搭的,若只是抬个妾室,他们自是不好说什么。
但若是将柳殊棠先置外室,闹出了两头大的说法来,那可就是在打裴家的脸了。
可是转念一想,郑云玉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大燕以妾续弦才需要原配娘家的同意书。既以置了外室,又何须去扯纳妾的文书呢?
柳家虽以落魄,但柳殊棠还是良籍。直接娶了来做继室,裴家也难以置喙。
裴钊的后院虽然干净,可郑云玉做宗妇多年,可不是寻常的庸碌妇人,是以她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因为柳殊棠怀孕了。
那时的裴琳琅虽身子不好,但也不是病入膏肓的样子。元家不可能休妻,可如果不给柳殊棠一个身份,这个孩子来路便不明不正,那便只能纳为妾室了。
可谁知刚扯了纳妾文书,裴琳琅就一病不起了,扯了文书之后的事来不及做,裴琳琅就过身了。
从律法上来说,柳殊棠已经是元弗唯的妾室了。可是从礼法上来说,还未过门礼成之前,柳殊棠就不算元家的人。
若在外头生下这个孩子,不明所以的人只会当这孩子是来路不明的庶孽。
名分之差,一点便是天差地别。若只是妾生子,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身份。若是庶孽,不说裴家,元太夫人都绝不会让元家的族谱为这个孩子蒙羞。
这事一件接着一件,连郑云玉都想感叹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
可这对他们就大大有利了。
元妙仪这些日子一直在梳理原身的记忆,直到昨日才想起隐约还有这回事。只是原身似乎听得也并不清楚,但此事查证起来,其实并不难。
她这个便宜爹能藏人的地方不外乎是元家的产业,或者田庄。她一个一个查过去,总能查出些眉目来。
说来也是好笑,元弗唯藏人的那个庄子的管事竟原就是她母亲的人,盘问起来更是方便。
元弗唯想将柳殊棠扶正,裴家想扶元令珩为世子。这原本就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局面。
看元弗唯现在这样,裴家肯定不会松口元弗唯将柳殊棠扶正,以免给嫡枝留下后患。可元弗唯能等,裴钊却不可能一直留在盛京之中,同元家纠缠此事。
毕竟若是元弗唯先将人以妾室的身份抬进府内,又不肯续弦,将来柳殊棠生下儿子,那便要给元令珩带来数不尽的麻烦了。
原本裴钊是想,若元弗唯抵死不肯松口,他便要到御前去同元家打这场官司。
但这是下下策,毕竟事情若闹得这么大,对元令珩也是无益。
而元妙仪说的这件事,让郑云玉立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如果算算日子,外头的那个说不定就要到产期了。裴家的事不解决,元太夫人不会让柳殊棠入府,以免彻底得罪裴家。
那现如今,拖不起的就变成了元弗唯了。
元妙仪看着若有所思的郑云玉,知道她舅母已经想到了她所想要的主意,于是手上轻轻地替她续了一杯茶。
今日的午饭是裴钊和郑云玉留下来一起用的,用饭时无人说话,只能听到衣料轻微的摩擦声,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
太夫人和裴钊都是神色如常,但元妙仪看元弗唯的脸色,便知她这个父亲今日一定不痛快极了。
用完饭后,裴钊便道下午还要入宫,随即带着郑云玉离开了。太夫人瞧着元妙仪的脸色还有些不好,于是打发她回去好好休息。
元妙仪谢了太夫人,回去的路上正碰见要外出的元弗唯。原身和这个父亲也并不亲近,换了芯子之后的元妙仪便更是如此了。
这段时日以来,父女俩除了偶尔见面,是半点交谈也无,但无论如何,元妙仪的礼数是从来不会出错的。
她朝元弗唯福了福,轻声问道:“父亲是要出去?”
元妙仪同裴琳琅在相貌上有七成的相像,尤其是抬头看人时的样子。元弗唯看着眼前的小女儿,恍惚间想起多年前他初见妻子的那一刻。
一瞬间的愧疚心让他匆匆挪开目光,含糊应道:“是,衙门里有事。你快回去吧,这儿风大,别站在这里冻着。”
元妙仪点了点头,微微往旁边一让道:“那便不打扰父亲了。”
元弗唯步履匆匆地离去,元妙仪冷眼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心知他此时出门,定是要去看他安置在外面的女人。
他的愧疚之心,似乎只停留在嘴上对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