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 赵书雅一张脸光影分明。
她曾是那么一个颇有点风情的俏丽女孩, 可恨意让她的面孔变了形。
赵书雅显然不服气,可她才吃过亏,知道再闹对自己没好处,把气强压回了肚子里。
“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赵书雅硬邦邦道,“我只说你冤枉我偷笔, 至于你家的事,你和徐明廷的关系,还有你被欺负的事,都和我没关系!”
任勤勤平静地说:“不论你信不信, 我也没把那些事算你头上。你还没那个本事。”
赵书雅冷笑:“你以为你赢了吧?”
任勤勤不禁摇头低笑, 本想回一句“赢了你这样的对手很值得骄傲吗”,想想还是算了。
赵书雅至今还没想明白她和别人的矛盾根源在哪里,看样子打算一条路黑到底。任勤勤对她没情义, 又劝不动她, 何必多此一举。
赵书雅说:“你有后台,有花招,我玩狠是玩不过你的。不过你也别得意了。你以为你身边的都是好人了?”
任勤勤终于正眼看了看赵书雅。
赵书雅得意道:“就你寝室里那三个人, 一个是真的蠢,一个是聪明扮蠢, 还有一个是彻底的坏。你猜谁是谁?”
“我干吗要猜?”任勤勤淡然反问,“你一个连小宿舍都混不下去, 被排挤走的人, 还玩什么离间计?我倒是劝你少看点宫斗剧、宅斗文, 有空多刷几张卷子吧。”
说完,也不去看赵书雅的脸色,施施然地转身走了。
*
小赵已将车开到了教务楼下的路口。惠姨让王英先上了车,朝任勤勤招了招手,将她拉到一旁。
任勤勤知道,王英没底气教育她,惠姨这个长辈就该出面了。
于是不等惠姨开口,任勤勤就先低头道歉:“对不起,这次是我太莽撞了。事情闹这么大,劳烦惠姨您大热天跑一趟,还让我妈担惊受怕,是我不对。”
惠姨笑着,将任勤勤鬓边一缕碎发拂到了她耳后,柔声说:“做女儿的维护妈妈,这无可厚非。受了欺负都不反击,那才是傻子呢。但是……”
果真有个“但是”在这里等着。
惠姨说:“勤勤呀,你确实太冲动了点。动手打脸这个事吧,做起来是痛快。但是打完了,后患却有点多。”
“可不打他们不知道怕。”任勤勤很认真地说,“怕了,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这是她在安置小区长大而学到的生活经验。
人骂你,你就得当面骂回去。人欺负到头上,道理讲不通,那就得动手。不论打不打得赢,也得让对方知道自己豁得出去,不是好惹的。
惠姨笑,很有耐心地说:“可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真要想欺负你的,不是你一两个耳光就能打跑的。你现在还只是在校园里,将来进了社会,会发现各路的对手更多,更不要脸,挨了耳光还会继续和你杠。”
“那就继续打呗。”任勤勤斗志盎然,“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打地鼠一样一个个打,你还有精力做好自己的事吗?你的人生目标究竟是斗小人,还是干事业呢?”
任勤勤沉默了。
惠姨轻叹一声:“勤勤,我不是不让你打回去,只是武学还有各种门派,降龙十八掌都各有不同。打脸,也不光是直接扇人耳刮子的。”
任勤勤怎么不明白?
“下一次,我会多动脑子,少动手。”
这孩子一点就通,惠姨很是欣慰,又指点道:“强悍的人不容易被欺负,是好事。但是呢,你骨子里的强悍露了出来,有心想整你的对手就会提防你,甚至想法子提前打压你,让你出不了头。”
“明白。”任勤勤苦笑,“粉圈里管这叫‘防爆’。”
惠姨六十来岁的人了,听不懂粉圈术语,笑道:“所以,做人要低调,要学会扮猪吃老虎。成天喊打喊杀,外强中干,敌人还没动手,你就先暴露了自己,不是吗?”
任勤勤点头如捣蒜。
早早就把底牌掀了,后面还怎么打?
惠姨又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发,怜爱地说:“你还要知道一点。你今非昔比,不再是个光棍儿了。你也是沈家的面子之一了。”
任勤勤有点诚惶诚恐,又终于有点后怕了。她自己丢脸才不怕,可拖累了别人就不行了。
“你得开始学着把架子端起来了。”惠姨最后说,“动脑子打脸确实比动手要麻烦,可你得摆出那个姿态。你要想被人尊重,你得先把自己当成个淑女。淑女从来不自己动手。”
任勤勤苦笑:“做淑女真累。”
“凡是被人尊敬的身份,哪个不累?”
任勤勤一想也是。
辛苦得到的才显本事,别人也才会更敬重你几分。泼妇是不吃亏呀,可谁瞧得起泼妇?
*
返回宿舍的路上,任勤勤一直反复品味着惠姨的话,回忆着这些天来发生的种种事。
如果时光能倒流,事情能重来一次,她又会怎么做?
她已经不再是住在安置小区里的穷丫头任勤勤,她不用和那些爱占便宜的邻居争吵,也不用提心吊胆怕爸爸一言不合就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