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渐薄,夕阳流淌下漫天余晖,落在晴明殿的棕瓦上,像淌满了一片血泊。
晴明殿前,几个小太监手脚利落的收拾着地板,卓林刚留下的一滩血迹,转眼间被清除得干干净净。
水长乐抬头,看着行宫中一只飞鸟从密林中飞起,似乎欲追寻广阔天地与瑰丽霞光,然而在空中哀鸣一圈后,它又缩回了密林中。
逃不出挣不开的无形牢笼。
就像深宫中的女子。
即便离开皇宫来到千里之外的行宫,也不过换了个囚禁之地。
“皇后?”芒安石的声音打断了水长乐的忧思。
水长乐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在说凶手乙之前,就要先说说魏太医的尸体是如何被运送的。”水长乐道。
在场众人不由自主点头。
这行宫中守卫森严,若是高手飞檐走壁也罢,扛着一具尸体在行宫中行走如入无人之地,无异于天方夜谭。
已经换掉衣服,坐在一旁吃梅子的洛清澄:“会不会是将魏太医搀扶着走,假装是醉酒?”
水长乐笑道:“魏太医虽然身形清瘦,并不魁梧,可搀扶一个男人和一个死人,完全是两种概念。”
扛一个成年男人尚且费力,更别说借力点有限的半搂。
洛清澄不愧是冰雪聪明的女主,一点就通:“那肯定是借用了工具。”
水长乐点头,拍了拍手。很快,两名大理寺承拉来了一形似棺木的物件。
在场鸦雀无声,静得可闻风吹树叶之声。
后宫众人皆知道这物件。
这可不是什么棺木,而是放置高贵妃特制的名琴牡丹筝的箱子。
高贵妃擅乐器,无一不精通,但令其名震四方,甚至民间都广为流传的,便是这一手牡丹筝。
据说当初还是富江省知州的高太尉上任时买了一宅院,宅院中有一牡丹园,园中全是牡丹花,唯有正中环绕一颗梧桐木。高太尉将园子题词为“百花朝桐”。
这棵梧桐树也十分奇怪,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每年四五月的花季却永不开花。更神奇的,是其树干会溢出牡丹香,甚至比牡丹花本身还要浓烈。
搬进宅院的第三年,高夫人诞下了高贵妃。传闻其哭嚎声响起时,始终不开花的梧桐,在腊月开出了满树红花。
高太尉调离富江省时,便让人将梧桐树砍断,请北齐的名家制作了牡丹筝的琴身和琴架。
琴架雍容华贵,雕有立体的牡丹花和冰纹,局部采用半镂空设计,十分炫雕工。
相比之下,琴身反倒朴实无华,但其绝妙处便在轻抚琴弦时,琴身会散发出牡丹香,引得万蝶翩飞。
高贵妃进宫后,多次在重要宴席表演过牡丹筝,琴声时如万马奔腾,时如珠落玉盘,时如夜莺歌啼,次次绕梁三日,让听者久不能忘怀。
此刻。
嫔妃们皆目不侧视,哪怕心中翻江倒海,面上也要装作一无所知。
小宫女小太监则没有娘娘们的定力,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目光偷偷飘向了高贵妃。
今日的高贵妃穿着粉桃色的裙子,一件玫红色棉袄,十分出挑。与之相反的是其脸庞,没有平日的浓妆艳抹,略显惨白。
据闻“鬼怪杀人”之说蔓延开来后,高贵妃便有所不适,卧床休息。
长达一炷香的静默后,高贵妃依然挺直身子,捧起身旁桌子的花茶,直视水长乐:“皇后这是何意?”
水长乐看着对方从容不迫的模样。
对于这位原书中的反派女三,水长乐并不反感。他对于这本中的女性角色,总是同情远多于喜好厌恶。
活在一个女性不能自主的时代背景下,即便是获得作者偏爱的女主洛清澄,也不过是能遇一良人,所谓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执掌后宫。
而被用来做陪衬组的女性角色则更为凄惨,为一个男人费尽心机,最后反误了卿卿性命。
水长乐轻叹一声,继续道:“大理寺已经对比过琴箱的滑轮和银杏林内的辙痕,完全一致琴箱的滑轮上也沾有少许泥土。”
高贵妃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花茶:“臣妾与皇后素日有所矛盾,但臣妾以为,那些零碎的争执,都是为了更好的服侍皇上。臣妾此躺出宫,偶感风寒加旅途奔波,一直卧病在床,后宫皆知。臣妾一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杀得了魏太医,又为何要杀魏太医?”
水长乐看着对方茶端得四平八稳,不禁感叹高贵妃生错了朝代。这若生在现代,绝对是女政客的好苗子。
他朝顾安看了眼。
顾安心领神会,扬了扬手,六个年纪轻轻的小太监小跑而来,匍匐在地。
顾安厉声道:“把昨夜和今晨的情况都说说。”
名叫小虎子的小太监开口:“昨夜,卓总管让我们到羽鹤宫去抬琴,我和小剪子、小泉子、小河子我们四个就照着卓公公的吩咐,将琴盒推到四执库。”
羽鹤宫,便是高贵妃所下榻的行宫。
“然后呢?”
“然后小的们便离开了。”
顾安看向剩下两个小太监。
一个脸圆乎乎的太监道磕磕绊绊道:“小……小的是今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