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卫书懿站在帝王身前,焦虑感依然挥之不去。 他似是在感叹:“在寿康宫的日子,你过得并不太平。身为婢女,总归是少了正面抗衡的筹码,累吗?” “奴婢不累,有太后娘娘照拂,准许奴婢读点书,这些好处远胜过坏处。” “可朕,时常会觉得心累。” 她一时无言,只听他继续倾诉:“你总是那般不小心,今日被雨淋了,明日又被罚了。也不知晓求援,自顾自受着,每回都让朕心累。” 若不是潜在的在意,怎会因起伏的情绪疲惫? 卫书懿选择顾左右而言他:“奴婢明白皇上的意思了,今后会努力向太后娘娘告状,不让您心累。” “……你?” 谢晏辞无奈的轻笑,负手擦肩,打算离开。 她却将他叫住:“皇上请留步!” “何事?” “皇上多次救奴婢于危难,这是奴婢特地准备的礼物。”卫书懿小心的呈上一方包好的锦盒,“奴婢深知皇上见惯了奇珍异宝,一点心意,还请您别笑话奴婢。” 他接过去,刚想揭开外面那层淡青色的绸布,却被她阻止:“奴婢的月钱少,凑不出多余的给皇上送年节贺礼。若是皇上能在合宫家宴正式开始之前打开它,全了奴婢的心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足掌心大的礼物,用来谢恩,也用来庆贺,倒是精打细算! 谢晏辞没有拂了她的心意:“好,朕答应你。” “谢皇上!奴婢恭送皇上!” “……” 说完了就赶人走,还真是她的风格。 经此一劫,太后心疼卫书懿的遭遇,立刻让她晋升为二等宫女。 这样一来,宫宴当天,她便有了入场的资格。 银烛特地给她腾了靠窗的床榻,开始畅想宴会盛景:“熬了几年,我可算有机会进去看看了!流萤,你也是个有福气的!那两人先后害你,你却能逢凶化吉,才来不久便能跟随太后赴宴,厉害!” “那也是沾了你的福~有银烛妹妹做表率,我哪敢不努力?” 两个人说说笑笑,聊到了后宫近况:“对了,我听说之前有个婢女,飞上枝头成了宫妃,其实过得并不好!” 卫书懿一愣:“什么意思?” “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说是出身低贱,被人瞧不起,哪路嫔妃都不愿跟她交好!要不是皇上偶尔招她侍寝,估计比冷宫弃妃好不到哪里去!” “她,很受宠吗?” 银烛仔细回想:“刚开始的确如此,先是越级晋封,又是有了封号。后来我也不清楚,应该就是皇上的一时热情罢了!君恩如流水,她也算尝过甜头了。” 胸无点墨,中人之姿,这是敛王对孟青栀的评价。 帝王文武双全,终日面对这类人,总有疲倦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奇怪。 家境不好,也无高位嫔妃做靠山,荣宠渐消。 原本以为,孟青栀能学会收敛,韬光养晦,却不曾想—— “下贱丫头!别挡道!我们家小主可是要去宫宴献礼的,滚开!” 卫书懿特地候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听到依旧猖狂的怒斥,身影未动,而是看向轿辇上的女子。 相比于之前恨不得把华贵首饰挂满发髻的做派,孟青栀如今“简朴”了不少,就连妆容也素净许多。 “一别数月,阿青妹妹可还安稳?” “……谁!”那抹淡青色的宫装摇曳,对方难以置信的下轿,走上前,“鬼!是鬼吗?!” “嘘。” 卫书懿抢在她失控尖叫前,比了个手势:“今日合宫家宴,太后听不得怪力乱神之说,阿青妹妹可别犯了忌讳!” “你,你怎么会在宫里!” “要不然呢?我应该躺在乱葬岗的死人堆里,自生自灭么?” 孟青栀总算信了碰上的是活人,惊恐过后,便猛的揪住她的衣领,恨声道:“为什么要回宫!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渴望外边的自由,巴不得早点离开吗?为什么又要缠着我!你也是渴望盛宠,求财求利的对不对?你本就是个故作清高的贱人,是不是!” 她没有回应,只是伸出右手,将戴着护甲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又若无其事的整理领口。 “快!快把她解决了!左右都是死过一回的人,再死一次也不会有人发现!” 为首的宫女为难道:“小主,看她这身衣服,好像是寿康宫里的,万一太后怪罪下来,您……” “那又如何!”孟青栀目眦俱裂,“一个贱婢而已,主子才不会多加留意!杀了她!” 卫书懿突然很想知道,帝王是否已经打开了锦盒? 若没有,她也备下了另一条后路。 雍华宫阙的烟火点燃了夜空,恍若白昼。长生殿里,刚取出“贺礼”的谢晏辞,则陷入了深思。 她送了……莹白色的耳坠? 和他捡到的那枚,尤其相似! 然而,那夜还是宫婢的孟青栀前来面圣,说自己才是被召幸的女子。之后更是取出珍藏的耳坠,凑成看似完美的一对,力证身份。 他信了。 但此刻,为何又多了一枚? 谢晏辞揣度不清那位小女子的意图,从案前拿起当时勾在龙袍上,被带回寝殿的耳坠,又一次摩挲着仔细观察。 烛火下,他头一回看清了特殊之处! “里头藏着字?!” 宛如长米粒的耳坠里,被人刻上了“舒”字。 今日,他收到的礼物,同样也留存着这个字。很显然,它们才是真正的一对! “杨明睿!” “奴才在。” “把慧御女呈上的耳坠取来!” 杨公公不明所以,还是躬身把此物找到了,又恭谨的摆在书案上:“陛下,这是您要的东西。” 谢晏辞烦躁的抓起它,凑近烛火,除了近乎浑浊的白色,再无其他! 认错了?! 戏弄君上,真是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