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江涵蹲在电脑前。
网页上十来个参赛视频,她的热度与点赞被顶到最高。
这其中当然是公司出力雇佣水军的功劳,但她更愿意相信,是因为自己身上具有某种才华。
她点开论坛某个帖子,里面无一不是夸赞追捧,不禁翘了翘嘴角。
眼前浮现自己站在聚光灯下,光芒万丈,台下万人欢呼的场景。谁不想成为众人眼里熠熠闪光的明星呢?
“江涵?”
印江涵回神,“什么?”
小吴给女孩说了半天的注意事项,结果人压根没听自己的。
他心中无语,眼见这女孩一点一点膨胀起来,人最可怕的不是实力配不上野心,而是认不清自己,真以为被包装营销起来,就是自己有本事了。
但这话小吴当然不会说。
他微笑着,把刚刚的事项再次重复一遍,“我们会在网上把你的热度捧起来,海选最后一次要评委选拔,到时候好好表现,这段时间再把曲目多练习一下吧。”
印江涵皱起眉,有点不情愿的模样:“我已经很熟练啦。”
小吴无奈地笑:“熟能生巧嘛,万一云君平再批评你怎么办?”
印江涵想起那天窘迫的情景,脸色白了白,不满意地嘟囔:“不是说青说初选肯定能搞定,就不能不让她当评委嘛。”
小吴打哈哈:“评委名额早定下来,可不好改了。”
而且这新人也不配让公司费那么多力,使用关系临时把评委换下来。
她似乎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印江涵瘪了瘪嘴。
想到什么,她转身在电脑里开始搜索余心月。
她倒要看看,那个人的嗓子没有好,怎么能通过这一关。
但是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女孩发布的参赛视频。
距离截止时间只差十五分钟了。
印江涵心想,难道她要主动放弃吗?
也是,嗓子哑得连句话都说不出,就算参加比赛也是自取其辱,还不如早早投降。
印江涵的心头像卸下一块石头,长松口气。
明明几天之前,她还没把余心月放在眼里,现在却不知不觉,将她视成心腹大敌。
“小吴哥哥,”印江涵问:“不是说好要淘汰24号吗,为什么她还是留下来了?”
小吴摸摸嘴角,“这……我也不太清楚。”
“可能是评委算错分数吧,你为什么这么不想她进入?”
印江涵将早就准备好的措辞拿出来。
说的无非和在学校编的谎言差不多,她说余心月是她家养女,心思很重,从小就喜欢抢她的东西,还觊觎着她的男朋友。
然而她的聆听对象不再是学校里那帮不经世事的学生。
小吴一听就听出问题的关窍,如果印江涵真有那么讨厌余心月,哪用得着要公司帮忙,难道不应该巴不得余心月与自己同台,然后狠狠打她的脸吗?
这样避之不及的态度,明显是害怕。
小孩口中的嫉妒、眼红、恶毒、一无是处的“养女”,要比她有本事多了。
心里转过这样的念头,小吴依旧面带和善笑容,时不时点头,对印江涵“可怜楚楚”的遭遇深表同情,并说公司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毕竟这小孩是公司一手想捧起来的新人。
合同也签了,钱也投进去了,总不好再放弃,至于那个养女,以公司的实力,无声无息把她弄下去,就像随手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没什么好值得担心的。
正说话,小吴忽然发现,屏幕最下的参赛视频,忽然网上蹿了好几名,他一眨眼,又蹿升好几名。
“哎?”
印江涵背对着屏幕,没看到这幕:“什么?”
小吴走过去,把那个视频指给她,一秒上百个赞的涨势也太吓人了。
“投稿选手,余心月……这不是你家那个养女吗?”
印江涵脸色苍白如雪。
小吴好奇,直接把视频点开。
“她发的什么东西,怎么能涨得这么快?”
——视频里光线昏暗。
穿着卫衣兜帽的女孩坐在架子鼓前,看不见脸。
她抬手,狠狠往下一敲,紧接着鼓声如雨点密集袭来,音符在鼓槌上强烈爆炸,听众仿佛是疾风骤雨中的一株小草,被吹得摇摇摆摆。
爵士乐与传统古典音乐相反。
它不是来自庙堂、来自圣洁神殿的咏唱,或是华贵城堡里的靡靡之音。
它在黑人奴隶的血泪中诞生,在劳苦大众中苦难里发扬。
是泪水、是呐喊、是对命运不公的挑战、是在苦难与血泪中绽放的花朵。
她双手一扬,深蓝海浪崩腾而来,呼呼的风声,翻滚的浪声,甲板上熙熙囔囔的脚步声与号角声……大鼓军鼓、嗵鼓、吊镲、踩镲,各个部分发出的声音或轻或重、或疾或缓,混合成一辆驮着历史前进的方舟。
鼓槌被她握在手中,在昏暗的光线里翻飞不定。
袖角滑落,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露出来,明明是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握住鼓槌时却能敲打出这样强烈而震撼灵魂的声音。
——鼓点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