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那日是在闫大夫来请过脉之后才离开的,闫大夫说她“多思伤神、忧虑伤身”,要她少思少虑,放宽心,保持心情平和。
锦心忖度着这话应该是劝老头老太太用得多,不过这一年来她也听多了这话,也没争辩什么,乖乖点头应了。
文老爷与徐姨娘听了脸色难看好半晌,锦心觉着这会若是有人忽然闯进来撞到这两位的冷脸,恐怕能被吓得连做几日噩梦。
幸而文老爷在女儿面前还知收敛,强压下心中的恼意,客客气气地向闫大夫道了谢,又温和地安抚女儿,叫她不要多想、回院子里好生歇着云云。
看他这样子,是把过错都怪在秦嬷嬷身上了。
锦心也未为秦嬷嬷辩解,她这一年来,确实是略有忧思便会影响精神面色,也不知是怎么了,婄云宁神汤的方子三四个,当下用的这个倒是适口些,还算有些效验。
夜里回了漱月堂,婄云先将那个小匣替锦心收到卧榻内侧的带银鱼锁矮柜里头,便连忙去小厨房煎宁神汤,回来热热一碗给锦心喝下,又备了安神汤,喝得锦心一肚子汤水。
至于未心辛辛苦苦带回来的脆皮肘子与椰汁鲜鸡到底是被锦心辜负了——她一直不大有胃口,回到园子里也是匆匆用了汤药便躺下了,夜里并未用宵夜。
不过东西也没全然浪费,第二日热了一下,隔夜的饭菜自然不会上锦心的桌,这是婄云的操守与底线,锦心便叫院里的侍从人等分了,她闻了闻味儿,深感辜负未心的一番心意。
希望三姐别放弃她,下次再给她带回来。
这一场风波逐渐消弭在平静的岁月中,文夫人与徐姨娘促膝长谈了一场,谁都不知道她们两个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过了那日,二人好得一如既往,默契也一如从前。
秦嬷嬷膝下有一子一女,但女儿已经出嫁,算是外姓人了,对那唯一的儿子,文夫人未曾留情,任由文老爷发卖了他,只有她仍在襁褓中的小孙女被秦老嬷嬷亲自抱进了内院,文夫人对着只知啼哭的婴孩出了半晌的神,最后道:“你们既是要去庄子上的,便把这孩子带着吧。不论这孩子取没取过名字,往后就叫平安吧。”
她命人取出一对金镯,“这就算是我给这孩子未来出嫁的添妆。”
秦老嬷嬷给文夫人磕了个头,“老奴,谢过太太。”
她这是用文夫人与秦嬷嬷最后的情分,换来小重孙女在自己身边,安安稳稳地长大,不必随着孙儿、孙媳被发卖到远方。
她要随着大儿子到姑苏城外的一处庄田去,日子哪怕不如当下这般富贵,经营好了也会很安逸,够她安心养老了。庄子是文府去岁新收进的,秦大过去慢慢整顿,往后庄头的位子父子相传,秦家也算有一支安稳的、没被波及的。
文夫人又问她们何日启程动身,秦老嬷嬷答道:“后日便启程了,在金陵城中住了多年,心里总是忙乎着的,能住到乡下去安心养老,于老奴而言,或许也是幸事一桩。”
文夫人点了点头,正要饮茶,忽然又问道:“你那小孙女……叫什么玉儿的,跟着你们走吗?”
秦老嬷嬷知道她说的是小玉,便也笑了,“四姑娘心地慈和,原没打算打发玉娘出去,只是玉娘自认无颜面再在四姑娘身边服侍了,现被碧娘要了去,照顾三哥儿。”
“也好,也好。”文夫人便只点了点头,道:“我有些累了,嬷嬷抱着孩子恐怕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秦老嬷嬷从未在这府中吃过任意一位主子如此生硬的逐客令,便是当年文老太太在世时,对她也多有礼遇,何况文夫人这个晚辈。
但她面色未变,心中也无甚失落悲意,只郑重地向文夫人行了一礼,“太太大恩大德,老奴无以为报。此等……恶事尽是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媳谋划所为,太太你宽宽心,不要因此而责难自己。圣人神仙尚不能管住身边所有人的心思,何况你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即便出了这等事,秦老嬷嬷也未曾责难两个儿子休妻,无论怎样,总归都是为秦家生儿育女过的人。
文夫人怔了半晌,微微点了点头,命人送她出去。
待人走了,文夫人方问碧春:“这几日,还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她精神正经恍惚了几日,家中事难免有所疏漏。
碧春悄悄打量着她的面色,低声道:“谢家要休秦芳娘。”
文夫人微微蹙起眉,“芳娘上月刚刚产女吧?”
“是。”碧春将头低了一低,文夫人果然有些恼,她忙继续道:“二姑娘身边人传了话出去,说二姑娘订下了芳娘的女孩儿日后到身边服侍,谢家才罢休。不过芳娘不肯回谢家了,秦老嬷嬷做主,请人写了和离书来,与谢家分手了。如今芳娘带着孩子住在娘家,要跟着秦老嬷嬷一起到庄子上去。谢家不大愿意舍了孩子,这事还没结。”
文夫人眉心微蹙,道:“这不是澜娘能做出的事,蕙娘心软,八成是她借了澜娘的名义,澜娘能比她在家多待几年?到时那孩子难不成还要送到王府去不成?”
碧春只低着头,未曾言语,听文夫人继续吩咐:“叫赵嬷嬷陪着你到秦、谢两家各走一番,就说我的话,既然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