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很淡,秋风瑟瑟,风吹来,是入骨的冷意。
顾芊后悔没多穿件毛衣,临市不靠海,温度不比鹿城高,估计下车后就被冻地眼泪鼻涕一把流。
汽车站距离文工团有十五公里的路程,蒋部长特意派司机开公家车送她到车站。
将将走到文工团门口,还没上车,自行车清凌凌的铃声在耳畔响起。
回头,是蒋海朝。
他没骑车,只是把手放在铃铛处拨弄两下,吸引她的注意力。
他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颜,慢悠悠走来:“这么快就走了,也不晓得通知我一声?”
顾芊面色不改,拎着行李淡然地望着他:“那你怎么知道我现在走?”
蒋海朝轻笑,目光直直往她脸上落:“不知道啊,我一直在门卫室等你呢。”
话落,她眼睑微动,喉咙一紧。
扭头,没回话,顾自将行李放到后座,整个人便要钻进去。
下一秒,胳膊被人从身后拉住。
他略带急切的声音响起:“哎,急什么,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事儿,可别忘了,事成之后给记得一定要我发个电报。”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走了。”她冷淡的眸光和嗓音,被蒋海朝尽收眼底。
收回目光后,顾芊作势继续钻进汽车,仍旧被他拉地牢固。
顾芊挣脱两下,没挣开。
“放开呀。”
饶是迟钝如蒋海朝,也意识到了顾芊的不对劲。
她的态度突然冷淡了许多,有点像两人冷战期间的调调。
“蒋海朝!”
她嗔怒般叫他名字,这才反应过来,听话地放开,顾芊便如泥鳅一样,迅速钻进了吉普后座。
坐好后要关门,却又被男人不着调的一条腿抵住。
顾芊还没开口,前边司机等不住了:“海朝,你别挡门了,我得送顾师傅上汽车站,去晚了就赶不上车啦!”
蒋海朝做贼心虚似地挪开腿,几乎是同一时间,车门砰的被顾芊关了个严实。
车窗是开着的,他眸色渐暗,到底没阻止两人继续前行。
临走前认真地望着她隐在阴影下的侧脸,心绪复杂。
最终所有情绪皆化为无声的叹息。
“行,不耽误你们,一路顺风。”
汽车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伴随一阵轰鸣声,有一句很小很小声,小声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两个字,在车内突兀地响起。
“再见。”
……
又是一个大阴天,窗外冬景单调。
第一次坐汽车离开鹿城,顾芊瞧着哪哪儿都新鲜。
不同于后世繁华的大街,这里只有低矮破旧的居民房,从城内出发,行驶入郊区大道,街景便成了自然风光。
村庄、河流、小山包……顾芊头一回发现原来鹿城也是个很美的地方。
只是欣赏过后,难免思维发散。
她把蒋海朝的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关于宋云说的“他要结婚了”,关于蒋海朝说的“有人污蔑他把女同志肚子搞大”,关于李蕙佳说的“我们家海朝”。
这一桩桩事情,不得不让她多想。
但全部串联起来,其实很容易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她猜测,蒋海朝让她找的那个男人,会不会是事件的罪魁祸首,比如——李蕙佳孩子的生父。
这样想着,便翻出照片,之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合照的背景是学校门口,右边有一张白色的校牌,印着一列黑色大字:“鹿城第一中学。”
校牌下,还有一行红色小字:“69届毕业合照”。
算一算时间,69年高中毕业,差不多与蒋海朝同龄,长得人模狗样,那么他是李蕙佳生父的可能性,极大。
汽车行驶在野外公路上,两小时就能到达临市。
期间睡了一觉,醒来后直接到了站点,还是汽车司机拍醒她,这才跟着人群下了车。
临市是一个比鹿城小些的内陆城市,一下车,扑面而来的冷气吸得她窒息。
拢紧外套,走到汽车站门口,说是会有穿军装的战士接她。
果不其然,远远的就瞧见两名身穿笔挺军装,身材拓跋高大的男同志站在汽车站正大门口。
车站穿军装的不多,环顾四周,就瞧见那俩人,显眼极了。
“你好,请问是临市朝阳军区的接待员吗?”
顾芊一身军便装,加上出众的颜值,一出站,便被两人注意到了,只是没把她往文工团“大厨”身上联想。
两名战士对视一眼,打量顾芊,眸中有惊艳。
“对!你好,请问是顾芊,顾师傅吗?”
顾芊颔首:“是我。”
两人这下又是诧异又是惊艳。
国字脸,深肤色的男同志眼里遏制不住的惊艳:“我还以为是个五十岁大姐,没想到这么年轻啊!”
身边另一位高个儿,肤色较白的男同志拍他胳膊:“会不会说话呢!”
话落,正义凛然地对顾芊笑道:“同志,你别在意,他这人嘴笨,狗嘴里吐不出几个好词儿。”
临市风大,两名战士头上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