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三更天了,夜防走水,小心賊盗!”
街面上响起了更鼓的敲击和更夫的吆喝。
孤灯残烛,自浓稠的夜色中映出了一间老旧祠堂的轮廓,破落,腐朽,沧桑,像是个油尽灯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
在这古老的长安城里,到处都有这样的祠堂,代表着昔年某个家族,某个世家曾兴盛过,至少存在过。
灯影下,李暮蝉盘坐在一个褪色的蒲团上,徐徐睁眼。
而他面前,是五口横放排开的陈旧棺木。
棺盖不翼而飞,里面躺着五具干枯的死尸,正散发着一股恶臭,莫说是活人,就连虫鼠野狗都远远绕开,避之不及。
李暮蝉白天已做了很多事情。毕竟熟悉魔教教众也需要一些时间,加上他受了伤,还有诸多善后的事宜,处理完也要费很大功夫,连同那几大箱的金银珠宝,唯恐一群人再起心思,他已当着众人的面全都分了。
每个人都有。
眼下人心不稳,两大护法又都叛教,他也只能先安人心,再图其他。
而且他实在不喜欢“留香阁”那种地方,不舒服,也不安全。
所以他才挑了这里。
既方便练功,也方便一个人想很多事情。
譬如“锁骨销魂天佛卷”。
白天上官小仙与水使一战他虽未曾赶上,却听到对方提及了这门武功,还有“奼女迷魂大法”。
他记得很清楚。
莫非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很久。
如今上官小仙虽说与他相互成就,但用不了多久,一旦这个女人站稳脚跟,必然不会放过他,迟早是对手。
而且此人心机狡诈,性情乖张,倘若有更好的选择,那他只怕死的更快,不能不提防。
尤其是在目睹如水使那等高手竟然都死在上官小仙的手中,还死的那么干脆,那么惨烈,李暮蝉心中的危机感几乎攀到了顶点,彻夜难眠。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啊。
李暮蝉轻叹一声,思来想去,自蒲团下扣开一块青砖,从中取出了那个藏有“锁骨销魂天佛卷”的木匣。
他如今身陷三方势力,周旋来去,自然不会将此物带在身上,所以早在进入“留香阁”前就藏在了这里。
还是看一眼吧,不然日后若遇上那劳什子迷魂大法,他恐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木匣轻启,就见里面躺着一本色彩斑斓,极为怪异的书册,与他之前见到的那些神功秘籍皆不一样。
李暮蝉小心取出,翻开了色彩艳丽的封面,可一看之下他却傻眼。
就见上面整整齐齐写着一行行浅浅的小字,皆是手抄的小楷,而当先一句竟是:“美人有态有情有趣有神,唇檀拂日,媚体迎风……”
李暮蝉脸颊僵硬,眉角抽搐,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这哪是什么神功秘籍,分明是y词烂调。
他定了定神,再往下看,眉头已然大皱。盖因后面的话语更是不堪,简直都能比的上他早些时候在青楼妓院从那些色鬼嘴里听来的下流话,而且一句比一句艰涩深奥,简而言之就是不说人话。
“难不成秘籍是假的?刀十二在骗我?”
李暮蝉心绪乍动,喉头一鼓,已捂着嘴不由自主地剧烈呛咳了起来。
没理由啊。
此人谋划诸般,不惜以命铺设,而且那神像之下确实埋了诸般暗器,藏有杀机,怎么可能是假的。
莫非其中另有玄机?
李暮蝉深吸气,小心翼翼将秘籍凑到灯火前,烘烤了一番,秘籍却是如常。
难道要用水?
他又咬破指肚,于纸页上轻轻一涂。
可就是这一涂,李暮蝉暗自“咦”了一声,眼中显出惊奇之色,如同窥见了什么秘密。
他伸手又在纸面上一番摸索,眼神越来越亮,这字迹下居然暗藏隐文,有凸出的痕迹,肉眼难见;可被血迹涂过,就像拓印一般,显现出了一些。
“好像是一门内力吐纳导引之法。”
然而越往后看,李暮蝉的呼吸陡然止住,双眼从凝神微眯到一点点睁大,瞪圆,仿若瞧见了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
却说为何?
原来纸页上已多出不少鲜艳画像。
更邪门的是这些画像皆为身无寸缕的绝美女子,色彩艳丽,在灯下惟妙惟俏,活灵活现。
李暮蝉越看表情越是诡异。
但见这些女子或坐或卧,粉臂雪股,莹莹生光,体态姿势各尽其妙,就连眉眼口鼻都尽数绘就的极为精细,端是生动鲜活。
李暮蝉这些年几番蹉跎,也算在市井九流摸爬滚打过,这般图书倒也见过,多为那些世家公子,纨绔子弟手中流散出来,但如眼前这般却是首见。
他呼吸略有急促,只觉耳烫胸闷,神摇意荡,但好在随着气息吞吐,所带来的异样又都逐渐平复下来。
李暮蝉稍作歇息,遂又往下看了看,逐字逐句摸索着。
确实生动,画中女子个个眉梢眼角,隐含春意,面目之间,更满含荡意,有的乌发乱洒,胸雪横舒,有的金针轻拈,绣橱斜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