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场冬雪。
长湖碧墨,山色雪白,而在这黑白交织的天地间,漠漠平湖之上,一座小亭落于湖心。
亭中有人,独坐无言,宽大黑袍落满风霜,青丝染雪,仿佛坐成了一尊石像,孤寞,寂寥,疏狂,以及侵骨的寒傲。
这人已许久未动了,苍白的面容上除了凝结的冷霜,不见半点血色,似是连呼吸都没了。
漆黑的袍子,苍白的雪肤,透着如这天地万物一般的至绝至灭,了无生机。
无人敢来惊扰,李暮蝉早已吩咐过,方圆百丈,谁若闯入,格杀勿论,不管是谁。
不变的,是那四方群山上的钟声,晨暮不改,日日轮回。
三天,四天,五天……
直到
看着那纹丝未动的身影,湖外观望的人也都惊动了。
极乐天女想要入亭,却被人截住。
这人便是“天下盟”最神秘莫测的两大盟主之一,二盟主。
二盟主背负双剑,脸遮黄金面具,冰冷道:“他说了,我不能进去,你也不能进去,谁都不准进去。”
李药师更媚了,这些时日,李暮蝉几乎将“天下盟”的大半权利给了她,享尽了权势所带来的痛快,号令八表,叱咤黑白两道,谁都要敬她。
但现在,她心里全无一丝喜悦,尽管还有媚态,还有笑意,可望着那座淹没在风雪中的小亭,李药师忽然发现那人好像离得远了,本是一步之距,快要触摸到的背影,仿佛倏忽已远去千里。
她终于散去了脸上时时挂着的笑,紧咬红唇,蹙眉寒声道:“他快要死了!!!”
二盟主眼神平静,仿佛万年不化的坚冰,用和先前同样冷漠的语气回道:“我知道,这本就是他的选择,他还说了,要么他自己活着走出来,要么埋骨其中。”
极乐天女秀眉紧蹙,眼瞳发颤:“他是在练功么?”
二盟主冷淡道:“是,而且是一门极其凶险的武功,连我也不知道是何来历,他如今想是已到天人交战的险要境地,这一步必需靠他自己才能走出来,谁都帮不了他,你也一样。”
极乐天女面无表情道:“他死了,‘天下盟’可就散了。”
二盟主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颇为复杂地道:“你错了,我们这些人因缘际会,聚众为盟,并不会因为谁的生死而改变,我如是,三盟主也如是,哪怕李暮蝉这个主导者亦如是,就像这江湖,从来不会因为谁的来去而改变……江湖不灭,我‘天下盟’便不灭!!”
李药师听完这些话狠狠吸了口冷风,又将目光投向风雪中,望着那道模糊到近乎看不清的背影,半晌才轻声道:“他若真的死了呢?”
二盟主环臂而立,面具下的晦暗双眼仿佛能洞悉万般世情,平淡道:“死了便死了,谁都会死,生命短暂犹若这漫天飞雪,其间的沉浮起落便是一生,大多数人不过是其中随风而起、随风而落的一片,他活过。”
确实,李暮蝉认认真真的活过,活的惊心动魄,这样的人生胜过天底下九成九的人,足以无憾。
二盟主又道:“比起遭人背叛,身首异处,这般死法,对我们而言已算善终。”
李药师心头一颤,不说话了,她只是等,而且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安。
一个聪明人从来不会轻易拿命去赌的,何况李暮蝉刚刚掌权握势,坐上了盟主之位,按理来说就更不会轻易以身犯险了。
除非,他已走投无路,自觉身陷绝境,不愿引颈受戮。
与其困死,不如以命破境。
李药师的气息都有些发颤,脸上又露出了妩媚的笑,眼角却有些红。
她很聪明,一瞬间便明白过来李暮蝉定是觉察到了什么。
她当然不笨,身为王怜的外孙女,她自小便聪明的可怕,在无数次的追杀中脱身,岂会笨呐。
联想到李暮蝉这些天的举动,她忽然觉得手脚麻木,仿佛身体里的血液都变凉了。
雪色渐浓,湖畔又来人了。
一看到这个人,李药师和二盟主都眯了眯眸子,眼中绽放出了冷芒。
因为对方居然和“金钱帮”帮主上官小仙长得一模一样。
上官仙儿一身如火红衣,轻声道:“我叫上官仙儿,我已和李暮蝉见过。”
闻言,二人的敌意一个人烟消云散,一个愈演愈烈。
“他怎么了?”上官仙儿问。
望见这个女人,李药师绝美的面容先是变得有些苍白,然后变得面无表情,接着又嫣然巧笑道:“他快要死了。”
上官仙儿瞳目轻颤,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呢喃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咣!”
“咣!”
“咣!”
……
风雪中,钟声再起,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无法忍受这浩大钟声。
极乐天女皱眉,上官仙儿凝目,二盟主也眼露厌烦。
只这么一等,已从白天等到暮色降临。
十二口钟声齐鸣,湖面涟漪大作,众人只觉气血起伏,心绪难稳,一个个心闷脑昏,神摇意荡。
但就在钟鸣响至末尾,无人得见,那亭中已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