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猪放不下冰箱,只能被吊起来,挂在还算凉快的阳台。
陆见川在路上还精神无比,一回家便迅速卸了力气,等方行舟晾好衣服上楼的时候,发现他歪在浴缸里睡了过去,浴缸里的水早已凉了个彻底。
他把陆见川轻轻推醒,让他回床上睡。
陆见川打着哈欠裹住浴巾,困得眼睛都对不准焦距,用潮湿的嘴唇亲了亲方行舟的侧脸,说了一句“晚安”,然后闭着眼睛梦游般往卧室走。
等方行舟洗完一身肉腥味出来,陆见川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头发只吹了半干,被子也没盖,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做一个不怎么愉快的梦。
方行舟拿过吹风,调到最低档,耐心地帮陆见川吹头发。
吹到快全干的时候,身边人的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像是在噩梦里被惊醒,头冒冷汗地骤然睁眼,对上方行舟的眼睛。
急促的呼吸掩藏在吹风机的噪音之下,陆见川的瞳孔一点点聚焦,胸腔起伏,痴迷地看了方行舟几秒,似乎还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
方行舟一边吹一边顺着他的头发,问:“做噩梦了?”
陆见川缓慢地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朝方行舟笑了笑,神色有些黯然,小声道:“抱歉,宝贝。”
黑白分明眼睛慢慢融为一体,变成猩红色。
方行舟一愣。
他在吹风的嗡嗡声中望着陆见川逐渐脱离人类的眼睛,心脏开始急剧跳动,一种强烈的预感冲到头顶。
陆见川准备现在修改他的记忆。
无法克服的恐惧冲刷着他的理智,四周的空气逐渐变得粘稠,温度快速下降,陆见川身上的神秘幽香一下浓郁起来,让人联想到长在地狱里的死亡之花。
方行舟的关节几乎要被冰冻住,他听到自己牙齿咔咔作响的声音,从一片猩红的眼球里隐约看到了熟悉的倒影。
不……
不能……
指甲陷入手掌,短暂的疼痛感刺激大脑,方行舟猛地往吸一口气,身体内忽然爆发出一阵奇迹般的力量,竟成功抬起手来,遮住了陆见川的眼睛。
陆见川:“?”
他不敢置信地微微张嘴。
舟舟居然在被他掌控了大脑之后……如此轻而易举地摆脱了他的控制?
是他被蛋削弱了力量吗?还是舟舟在他未察觉的时候遭到了污染?
吹风还在嗡嗡的响,把陆见川的冷汗吹成热汗。他握住方行舟冰凉的手腕,想要将他拉开,可捂着他眼睛的手出乎意料的用力,一下竟然没能成功。
眼睛里的猩红早就被吓退了,眼球重新变得黑白分明。陆见川惊悚地在黑暗里眨眼,无论操控失败的原因是什么,他都不得不面对一个麻烦的事实:
方行舟亲眼见到了他非人的一面。
陆见川脸上血色全无,嘴唇几次轻张,都没能发出任何音节。
一段短暂又漫长的
僵持。()
许久,方行舟缓慢地将手移开,对上陆见川已经恢复正常的眼睛,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一些,道:你的眼睛是太干了吗?我刚才怎么好像看到好多红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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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伸手去确认陆见川的眼睛,努力克制住指尖的发抖。
陆见川愣了片刻,感觉到爱人用冰凉的手指翻开自己的眼皮,低头靠近一些,认真地看了片刻,然后道:“是有点发红,我帮你滴点人工泪液。”
他关掉吹风,离开卧室去拿医药箱,脚步很快,似乎在逃离什么。
一切看起来如此正常。
他一离开,陆见川终于从快要窒息的感觉里缓过神来,冒出一截触手擦擦额角的汗,肚子里的蛋也受了惊直闹腾,大约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要遭到另一个母体的厌弃。
陆见川捂着肚子,被骇得双眼放空,和小怪物一起感到深深的心有余悸,喃喃道:“差一点就要被你爸爸赶出家门了……”
胚胎脆弱的心跳已经飚到一百五。
不能再轻易动用力量了,陆见川想,舟舟最近越来越敏锐,或许是胎儿太小,还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让另一个母体遭到了潜移默化的污染。
在孩子真正出生之前,只要不暴露出致命的破绽都没关系,等到孩子出生之后……有了血脉相连的新生命存在,舟舟或许可以顺利地接受既定现实。
一大一小靠在床头缓了好几分钟。
方行舟拿了人工泪液,去盥洗室洗了一把冷水脸,压住内心深处不停涌出的恐惧,思绪翻滚。
他重新走进卧室。
陆见川已经睡意全无,翻身下床,伸手抱住老婆,在他脸颊处蹭了蹭,哑声道:“好困,刚才又睡着了,我做了什么梦游的举动吗?你怎么捂住了我的眼睛?”
方行舟的声音平静,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开口道:“我想叫醒你吹头发,但看到你眼睛里全是血丝,所以帮你捂住,怕强光刺激到瞳孔。”
两人都在拼命给对方找补漏洞,陆见川的谎话从没有这样顺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