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雾又熬了点药。
他捧着黑糊糊的药碗,喝药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很苦,但是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但是依旧不想喝。
他慢慢地抿着药,然后听着吉耶纳说话。
“医者。”吉耶纳说,“卫兵们送来了一些东西,感谢医者您为他们治伤的。”
姜雾轻缓地嗯了声,“这两天没有人来问我拿药。”
“大家恢复都很好。”吉耶纳笑道,“所以没有来打扰您休息。”
姜雾感受着舌尖的苦涩,抿出一点笑意来,“其实不用太担心我。”
吉耶纳的目光从姜雾苍白的脸上扫过,最终只是道,“医者可以更多的为自己想想。”
姜雾有些许无奈,“我一直为自己想的,更何况……这是我的职责。”
“你的职责……”修普诺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现在可是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然后种药草。”
姜雾抬起眼,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两位神明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塔纳托斯依旧披着那个黑色的披风,大大的兜帽将他的脸遮住,留下冰冷的下颚。
姜雾有些惊讶,“你们……”
怎么都来了。
修普诺斯来姜雾不觉得有多惊讶,在冥界,修普诺斯已经算得上是很温柔的神明了。
塔纳托斯……
姜雾忍不住看向这位永远不会露出那张脸的死神来。
“某位死神一直因为让你生病了感到愧疚。”修普诺斯道,“可惜他胆子小,不敢一个人来看你,我只好勉为其难和他一起来了。”
塔纳托斯语气冰冷,带着警告,“修普诺斯。”
修普诺斯耸了耸肩看向姜雾,“你看吧。”
姜雾极轻地弯了弯唇,“但是塔纳托斯大人为什么会因为我生病了而愧疚呢?”
塔纳托斯停顿了一下说,“是我让卫兵来找你医治的。”
塔纳托斯的想法很简单,是他让卫兵们来找姜雾治疗导致姜雾被累垮了,生病也是因为为卫兵们治疗,而这样算下来,姜雾生病是因为他。
姜雾理清楚这个逻辑后有些迷茫。
塔纳托斯说,“是我的问题。”
“塔纳托斯大人做得没有错啊。”姜雾说,“我本来就是冥界的医者,理应承担起为伤者治疗的任务,我生病是意料之外,跟塔纳托斯大人没有丝毫关系。”
塔纳托斯语气低沉,“我让你生病了。”
姜雾:“……”某种意义上,塔纳托斯的脑回路也是很简单的,明明为卫兵们治疗就是他的任务,塔纳托斯却把所有的后果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塔纳托斯没再说话,只是放了一个瓶子在桌子上。
姜雾眨了眨眼看向塔纳托斯。
“从人界带回来的。”塔纳托斯言简意赅,“是人类治疗生病的药,你看看有没有效果。”
姜雾打开瓶子,里面钻出来一股青草的芳香,姜雾又闻了闻味道,他垂下眼眸笑道,“谢谢塔纳托斯大人,辛苦你了。”
塔纳托斯送完东西就要走,修普诺斯微微挑眉,含笑道,“姜雾,不邀请我们坐一下吗?”
姜雾嗓子有些痒,他叫住了塔纳托斯说,“塔纳托斯大人,修普诺斯大人,你们坐一会儿。”
修普诺斯顺势坐下来了,他饶有趣味地看着塔纳托斯,塔纳托斯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孪生兄弟,在桌子旁边坐下。
他把收割亡灵的镰刀放在了桌子上。
镰刀上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姜雾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很快他又缓过来,倒了两杯水给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
修普诺斯第一次见到自己冷酷无情的哥哥对人类怀有其他的情绪,他很想知道塔纳托斯的情绪能走到哪一步。
修普诺斯出口问道,“哥哥,你没有话要和姜雾说吗?”
塔纳托斯握着那只杯子,警告般地扫了一眼修普诺斯。
那穿透力极强的视线透过了兜帽让修普诺斯感受到了。
修普诺斯只当没发现,他说,“哥哥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道歉吗?结果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和姜雾说话。”
塔纳托斯微微皱眉,他感受到了姜雾好奇的视线,似乎是在疑惑他会怎么道歉。
道歉……
“我……”塔纳托斯语气一如既往地淡,“很抱歉。”
“塔纳托斯大人。”姜雾轻轻地打断了死神的话,“您没有道歉的理由,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塔纳托斯沉默了下来。
他不是一个很善言辞的神明,人类都是恐惧他的,他也没有和某个人类这样相处过,即便有修普诺斯在旁边说话。
“都说了,那是我的职责。”姜雾说,“您来我这里后,先把我生病的责任揽到你身上,又道歉,事实上您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塔纳托斯很清楚自己那个时候的确没有做错什么,因为姜雾是医者。
很奇怪,在知道姜雾生病后,他想的是,都是因为他姜雾才会生病的。
这个人类本来就脆弱,看起来随时会晕倒一样,连对他说句重话仿佛都是错的,他又替那么多人包扎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