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那是我记忆中最炎热的一个夏天,好像能烤熟万物。
因为中考,我的暑假来得早了些。
没有作业的长假期,我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和父母出去旅行或者三三两两逛街聚会。可能我骨子里还是乡下来的那个穷小子,爸妈给了我零花钱我也舍不得花。
舍不得花钱,也不知道怎么和人交朋友。
我曾经看过一个说法,人的童年时期是根部生长期,生长在什么样的土地上,呼吸过什么样的空气,都决定了一个人的根基是如何的。我的根埋在乡下贫瘠的土地里,即便后来被接回城市,长出的茎和叶子也还是细弱、摇摇欲坠。我没法像那些从小就生长在这里的孩子们一样自如,我怕自己活动得幅度太大,好不容易长出的叶片就会被折断。
爸妈其实没有亏待我,他们让我出去和同学玩,可我想着自己考得差,没什么脸面还花他们的钱去玩乐,于是把他们给的零花钱攒起来,之后就整天闷在家里。
我穿着短裤背心,蹲在客厅,守着一个褪了色的粉色塑料脸盆吹着风扇吃西瓜,吐出来的西瓜籽铺满了脸盘的底部。
我就是以这样滑稽的形象迎接了余柏言的到来。
那天爸妈上班,我哥上学,我应该一个人在家。
可中午时分,突然有人开门。
我看过去,竟然是穿着校服的我哥回来了,肩上背着书包,后面跟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人。
我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听我哥说:“下午临时放假,你干嘛呢?蹲得像个□□。”
我急着想解释自己在吃西瓜,可一着急,把西瓜籽给咽了下去。
我哥笑我,然后走进来,他身后的人也跟着进了屋。
这时候我才看清那个人的长相。
也穿着和我哥一样的校服,高高的瘦瘦的,戴着一副黑边眼镜,文质彬彬。
后来长大了,我又学会了更多的形容词,回忆起这场初见,我更愿意形容他是衣冠禽兽。
他和我哥很像,不是长得像,而是给人的感觉很像,至少他们俩比我和我哥更像是兄弟。
他站在我哥右后方,左手搭在我哥的左肩,让两人看起来很亲昵。
他问:“这就是你弟?”
我哥笑:“对。”
我哥没有介绍我的名字,我觉得挺好的,毕竟每次我们俩的名字同时出现都会让我觉得低他一等。
跟他比,我太平凡了。
我哥当时也没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而是继续对我说:“我和同学进屋写作业,你有事叫我。”
说完,他回头看了看那个人,两人相视一笑,进了我和我哥的房间。
那个房间有两张并排放着的单人床,中间有个缝隙,塞着我哥看完的漫画书,那些书摞成了一堵小小的墙,将我和我哥隔成了两个世界。
我目送他们进去,忘了跟客人问好,也忘了让他们吃西瓜。
我只看到在走进房间时,那个人的手从我哥的肩膀滑到了腰上,而我哥侧头给了他一个似有若无的笑。那个动作看起来怪怪的,可十五岁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至少在那一分钟我还不知道。
我继续像个无忧无虑的傻子一样吹着风扇吃西瓜,房间里很快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们在说笑,我只能听到很轻的聊天声,但究竟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于是发动起了自己那贫瘠得可怜的想象力。
我想,或许是在聊学校发生的事,谁和谁打了架,谁又考了倒第一,也或者聊门外这个□□一样蹲着的我,聊关于我是如何被爸妈放养在农村又如何接回来的。
我想着,我哥或许会告诉他的同学,我是他的亲弟弟,但从小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学习不好,不爱言语,人缘也不好。
但也有可能,我哥压根儿不会说这些,他们根本就不会聊起我这个不重要的人。
后来我听见屋里传来音乐声,一个优雅的女声在唱我听不懂的英文歌。
我闷头吃西瓜,每一块都啃得干干净净,恨不得连皮都吃掉。
吃够了,擦了擦嘴。
没有冰镇过的西瓜,解渴不解热。
那天实在太闷了,即便有风扇,我白色的跨栏背心也已经湿透。
我端起塑料脸盆,准备去倒掉里面的西瓜籽,再到厕所把盆洗干净。
走出几步,突然意识到屋里好像好一会儿没有声音了。
他们不再聊天,或许已经开始学习,毕竟,我哥是好学生,马上高三,立志要考最好的大学。
我先去了厨房,把西瓜籽倒进垃圾桶,这期间总是不自觉往房间门口看。
房门并没有关严,只是虚掩着,门缝还不小。
我想,哥应该是怕热,毕竟房间小,屋里也没风扇,门关上,仅有一扇窗开着,风不流通很闷热的。
我想问问他们要不要吃西瓜。
于是,我拿着那个脏兮兮还没洗的塑料脸盆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口,却在靠近门缝的一瞬间,看到了让我一辈子都没法忘记的画面。
我哥在和那个人接吻。
他们穿着一样的校服,白色的的确良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