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郭嘉还有一口气在,我会守着他的。若他死了,我也会替他守寡,绝不二嫁。”
这就已经改口称爹了,可见她的决心。
郭万担道:“他这个病,时犯时不犯,虽说人都凉了,可每每犯病,胸口都会有一丝热气,拿发丝或者羽毛来试,也会有淡淡的鼻息,据以往来说他会醒的,只要能醒来,就跟常人无二。
这也是我宁可跟田家人拼一死战,也绝不许他们拉他下葬的原因。只要咱们守着,他会醒的。”
夏晚拼命点头:“我会守着他的。”
郭万担吧嗒吧嗒抽了口旱烟,望着儿子叫夏晚握在手中那只手,一语双关,语重心长:“夏晚,只要你肯守着六畜,水磨石穿,云开月来,孩子,爹给你保证,只要你愿意守着他,爹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
六畜是郭嘉的小名。
甘州远在塞上,是个贫寒苦困的地方,便人,也大多生的粗蠢。郭嘉是双生子,还有个弟弟叫郭兴,虽说一母同胞,郭兴生的就像郭万担一般,浓眉大眼的健壮,郭嘉却自幼白皙俊美,相貌宛似天人一般。
郭万担怕这生的俊俏美又聪慧的大儿子不能长寿,就替他娶了个极粗俗的名字,叫六畜。
合着郭兴,还有个最小的叫郭旺,仨儿子的名字连起来,恰好是六畜兴旺。
果真,自此之后,郭万担家牛羊成群六畜兴旺,渐渐就成了水乡镇的第一大富户。
院子静悄悄的,整个老郭家全然没有办喜事的喜悦和热闹,夏晚握着郭嘉一只手,起誓一般:“爹,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郭万担点了点头,道:“活儿不等人,明儿一早要落霜,爹得带着旺儿给瓜苗盖瓦去,你且歇着。就拿这当成自己家,莫要觉得生分。”想了想还放心不下似的,又道:一定记得,等那些打短工照料牲口的走了,就把院门锁上,非我叫不能开,尤其是隔壁田家的人,他们是立等着要把六畜下土安葬,要真入了土,他可就真醒不过来了。”
夏晚抿唇笑了笑,俏生生的脸上又浮起抹子红晕来:“好,一定。”
郭万担临到门口再回头,虽说在水乡镇原来也整日见夏晚跑来跑去的,但不知为何,穿了件旧红衣的她瞧着脸蛋儿鸭圆,两道柳叶眉,红唇润润,形容气度不是那等小家碧玉式的娇俏,却格外的端庄大气,不像个山里的野丫头,反而像个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
他笑了笑,心说也是,唯有夏晚这样的相貌,才配得上我的六畜。
*
只剩着夏晚和一个躺着的郭嘉了,她仍还握着他的手,从窗子望外,地主家宽敞明亮的大院子里,几个短工婆子们正在厨房门上出出进进的干着活儿。
婆子们间或望西厢一眼,那神情中当然带着些许好奇和探究。
当然了,想当初她爹夏黄书几乎踏断了地主家的门槛,她还曾为了嫁他跳过黄河,终于趁着为他冲喜就嫁进来了。
要是郭嘉就此死了也就罢了,要他真活过来,看到她,会不会转而叫突然嫁进来的她给气死?
厨房旁的水井台子上坐着个两眼泪痕的妇人,三十出头,容色娇艳,但瞧神态傻呆呆的。
这是郭嘉的母亲吴氏,自打半年前最疼爱的女儿郭莲死后,就成了个半疯子,时而清醒,时而呆痴。
这会儿她大约又犯了痴病,脸上泪痕斑斑,就那么怔怔坐着出神,家里雇的短工婆子们从她面前走过,她似乎也恍然未闻一般,连眼也不眨。
收回目光,夏晚自窗台上拈起一枚洒帐用的硬块糖含进嘴里,默默的含着过时间。
傍晚日头快落山的时候,有个短工婆子端了饭进来给夏晚,待她吃罢收走碗,又送了热水和帕子进来,收拾罢灶案,温好热水,全都回家了。
就着婆子们抬进来的热水,至少三天没有洗过澡的夏晚在卧室的外间舒舒服服又洗了一回澡,洗罢之后,拿崭新的白帕子擦着头发,边擦边走进了卧室。
脱掉那黯沉沉的红吉服,下面是件白底染着淡淡红碎花儿的薄袄子,恰包臀,极好的勾勒着这豆蔻佳年小姑娘的腰身。
她也才十四岁,虽说来之前老娘孙氏也给她看过压箱底儿的避火图,可究竟不知道洞房是个什么。
面前平躺着的男人连呼吸也成了游丝,想洞房也不可能,也不知沉睡了多久,万一就这样死了,身上淡淡一股炕腥气,怎么办?
将手中的帕子拎成半干,再解了郭嘉的衣裳,夏晚便替他擦拭了起来。